持续尖叫(2 / 4)

几乎在它进入的一瞬间就闭上了眼昏睡过去。

那是一个高大男人的影子。被月光亲吻过的银白色头发让他俊美的脸流露出不真实的、非人的特质——并非是邪恶,而是一种神圣的、怜悯的、接近圣徒的神态。这使拉努夫和乔安都忽略了他与他们一样红的眼睛。

“你们也是帝孚日的血族吗?你们一队一共几个人?”

他的声音很疏远,可拉努夫听得出,这并不是出于粗鲁,而是出于悲悯。像他们这样的低级血族成日里只在塔楼里游荡、干活,是很少有机会见到那些往来的爵爷、贵族的。但男人的举手头足都显示出谦逊、优雅的气度,因此拉努夫很恭敬地回答道:

“我们一共6个,大人。除去我和我妻子,其余还有4个人。”

男人似乎在思量什么,沉默了片刻,他略低下头思忖的样子就像黑夜里的基督像。那双眼睛中深沉的痛苦是见证与经历过许多苦难的人才会有的,可是那痛苦中同样包含的慈悲并不是人人都有。

拉努夫没有在自己或乔安的眼睛里见过,没有在与他们同行的其他血族眼睛里见过,没有在圣安托万酒店的那个夜晚在那个初拥他们的男人眼睛里见过。

慈悲之所以难得,他想,是因为慈悲是相当辛苦的任务:不能怪罪任何人的时候,人们往往只能恨自己。一个人如若把自己当作敌人,那就全都完了。拉努夫并没有慈悲,这是因为他想把圣安托万酒店的尖叫,以及在那之前更早出现在他生活里的许多尖叫、痛苦、撕裂、折磨,全都抛得远远的。这是另一项艰辛的工作,却并不难,只需要他跑得很快,紧紧抓住现在,过去的尖叫就追不上他。

许多年之后,当拉努夫与面前的男人朝夕相处了百年的时光,便也更透彻地了解了他:他是一个活在过去、依靠记忆生活的人。也就是说其实他在很多年前就死去了。

男人又问过了他们的名字和身世,在他们一一作答后,他便用友善的声音说道:

“如果你们愿意的话,明天起就不用再做这项工作了。我的城堡还缺人用。”

第二天,拉努夫和乔安被来自布拉姆顿的马车接走了。临走前,他看到和自己一起进行任务的四个同伙蔫蔫的,每个人的气焰都消了半截。他意识到,男人前一天晚上一直跟着他们,因而发现了他们的劣行。

凭着乡下人的生存经验和布莱姆·德古拉侯爵的支持,他和乔安很快学会了读写和算术,帮着这名古怪的侯爵打理城堡与封地的事务。责任变得多了,可拉努夫却觉得日子逐渐悠闲惬意下来。更重要的是,在这里,他似乎真的摆脱了那些尖叫声——尽管他知道这不是事实,那些尖叫、眼睛、血液都还在那里,但他再也没听到过了。可能是因为布拉姆顿周围荒凉的层层山峦隔住了那尖叫,也可能是因为自此以后他再也没有见过一个血仆。当然,又或许是因为布莱姆·德古拉的餐前祷告与睡前祷告雷打不动,以至于盖过了他脑中的尖叫。

拉努夫不知道侯爵的祈祷名单里都有谁的名字,更不知道上帝能不能听到。他只是看着那个人与世隔绝的虔诚的背影,像是要将所有神圣的、美好的理念全都记述下来,这样一来,他就会像在照镜子一样,看到自己完整、纯洁的心灵。然而这是不被允许的。

神圣有自己的威严。如果触犯了它,一定会导致自己粉身碎骨。

德古拉侯爵变成了阿鲁卡德公爵,他高贵的妻子造访过他一次便再没来了。丝绸、锦缎、金银器具、象牙制的漂亮雕塑源源不断地送进来,然后被原封不动地赏给下人和百姓,或者就是收进仓库。只有酒他是喝的。从那之后的某一天起,布莱姆不再祷告了。

“您不再信神了吗?”

某天晚餐结束时,自己并不相信上帝、却听惯了布莱姆的祷告、因而十分怅然若失的拉努夫问道。

“我相信的。只是,不是那位神。”

神哪分这位那位的,拉努夫想,耶和华是唯一的神,而耶稣是祂的儿子,其余还有圣徒、天使,数不尽数,这些都是每周的礼拜、肃穆的神像、宏伟的壁画说的明明白白的。

布莱姆对他笑了笑,那是他和人交流时一贯会流露的和气的笑,他问拉努夫道:

“那么你呢,你相不相信神呢?”

“哪有什么神啊。”拉努夫毫不掩饰地哈哈大笑起来,“如果真的有,祂还能容我们这些东西活到今天?”

布莱姆听着他笑,把杯子里剩余的一点酒喝尽,一点也不恼怒。他们这对主仆之间的友谊很深,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和他们在布拉姆顿共同展开的事业,这种情谊还在不断地变得更加坚固。

“我倒是跟你想的相反。”布莱姆喝了酒,显示出一种很高兴、很迷离的样子,像是哲学家在揭示一个很新奇的理论般笑着说,“如果没有神,谁会宽恕我们活到今天呢。”

拉努夫这才意识到,即使没有布莱姆的祷告,他也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他脑海里的尖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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