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她秋水般的眼眸便暗了下去,像覆了一层厚厚的草灰。
羡慕,又嫉妒。
心酸,哀伤,甚至……绝望。
不。
她闭上眼睛。
强迫自己不能再想。
只要想起便觉得是噩梦。
风雪缭乱,露凝霜重。
一夜过后,外面已是一个银装素裹的天地。
南国少雪,江柍一见雪便雀跃不已,醒来之后连衣裳也未换,便提裙往外走,星垂“诶”了一声,忙拿了斗篷,唤道:“公主,好歹披件衣裳,若是着凉该如何是好。”
江柍哪里肯听,走了几步便小跑起来,只因她听到院中似有舞剑之声。
果然,她掀开毡帘,便见沈子枭正在一丛斑竹前舞剑。
他一袭水墨织印青松纹的长袍,半披发,未戴冠,只用一根玉簪随意束发,额上勒着墨绿纱罗抹额,随他舞剑的动作,绸绦飘逸于脑后,缎袖拂动如流云。
他剑风一扫,数十棵茂竹便沙沙晃动起来,竹叶簌簌而落。
一时间,竹与雪均在他周围狂舞纷飞,似是被他吸引,又似被他掌控,这个处于纷扬中心的人儿,却浑然不觉自己早已与美景融为一体,剑锋所指利落干脆,快意潇洒似畅雨狂坠。
沈子枭的剑法是这样,却又不只是这样。
江柍看出了他跅弛不羁之下的杀伐和果决,那是一种隐忍的傲气与坚韧,让她想起嶙峋怪石缝隙里不惧疾风的劲草。
她紧抿了唇。
见他收住动作,她才扬起笑,拍手叫好:“好剑法!”
他闻声转脸看她,剑未收鞘,剑身银光映于他冰冷锐意的双眸。
可很快便暖了下来:“你醒了?”
他收回剑,问道。
江柍朝他飞奔而去,扑进他怀里,猝不及防打了个哆嗦:“噫,你身上好凉。”
沈子枭便把她从身上扒开:“穿得这样少,不怕冻着?”
低头一看,脚上穿的是软缎拖鞋,脚后跟还裸着呢。
江柍说:“我不冷。”
她虽是南国人,却很是耐寒,仿佛天生应该嫁到这北地来似的。
沈子枭冷冷扫了眼拿着斗篷不敢上前的星垂,说道:“你怎么当差的?主子胡闹,你也不知规劝么。”
星垂闻言便跪了下来,颤巍巍道:“请殿下恕罪。”
江柍忙说:“是我自己跑出来的,她追不上我。”
沈子枭拧眉道:“你简直胡闹。”
江柍便不耐烦了,甩袖转身:“好啦,我回去就是了。”
沈子枭只觉她脾气实在糟糕,根本不愿再理她。
却冷不丁想起夜间的梦,一时又升起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把剑随手扔给郑众,跟在她身后进了殿内。
她去寝间,又要上床睡,他便也好性儿地也上了床,搂着她睡。
开始时她还不让他碰,他耐心也就那么一点儿,干脆把她箍在怀里,不怕她不老实。
后来只觉迷迷糊糊要睡着了,骤然有宫中天使来传旨,他才起床整理一番,连早膳也未用便进了宫去。
到上元宫时,崇徽帝正用早膳,见他来了,崇徽帝便让宫娥们都下去。
沈子枭了然,上前亲自侍奉崇徽帝用膳。
崇徽帝对他这个儿子,早年冷落厌恶,后来多疑猜忌,自知关系早已冰冻三尺,再暖也暖不回来了,便只好继续冷下去。
彼此虽不热络,但到底还得念着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崇徽帝清了清喉咙,说起宣他入宫的用意:“自入冬以来,便没有一件事顺心,先是赤北雪灾,峦骨接连犯我边境。后是这安阳盐运使许懋濡中饱私囊,贪了朝廷几千万两银子,我派谢筑去查,反倒搅了浑水。”
许懋濡贪墨盐税之事,崇徽帝并未对外发作。
户部有明账,崇徽帝手里另有私账,许懋濡自以为贪得滴水不漏,其实全被崇徽帝看在眼里。
自古君王便没有不恨贪官污吏的。
当初因要筹备沈子枭大婚,崇徽帝便暂且睁只眼闭只眼,直至大婚之后,他才派谢筑前往安阳,表面为体察民情,实则在暗中搜集许懋濡贪赃纳贿之事。
谁知谢筑虽为人正直清廉,却缺些铁血手腕,在安阳数日,差事却无半点进展,这才上书请罪。
眼看年关了,且峦骨屡次扰乱赤北边境,大有开战的风向,朝廷亟需用钱。
崇徽帝的意思是,让沈子枭亲自走一趟。
沈子枭给崇徽帝盛汤:“谢筑是绪风的长兄,儿臣带绪风同我一并前往吧。”
崇徽帝便问:“年前能回来么。”
沈子枭把热汤放于崇徽帝面前,说道:“儿臣忝居太子之位,理应为国效力,若连一个许懋濡都料理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