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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墙边缘一束玉兰花窜出,馥郁香气流转春夜。月光如水,斜斜落于廊间,映照着那抹倩影。
柳殊出了慈宁宫,被宫人们簇拥着往外走。
方才太后又特意请人替她重新描眉上了妆。
女子身着枣红色锦缎裹胸,下坠白色曳地烟胧梨花百水裙,轻挽淡薄如轻雾的绢纱,腰间的金丝水红腰封更是衬得她身量纤纤。
小径旁栽种着些广玉兰花,被衣摆这么一拂,花香便愈发浓郁。
轻轻袭来,淡雅的花香味甚是好闻。
柳殊想到片刻前太后强势的态度,以及那个未曾谋面的太子丈夫,脚下越发迈不开腿。
步子也是越走越小,端的是一副不疾不徐的姿态。
可宫道就这么长,走了小半刻仍是不可避免地听见了不远处熙攘的交谈声。
引路的宫人见柳殊越走越慢,不由得出声提醒,“太子妃娘娘,您快些。”
松萝跟在后面,见此,压低声音道:“娘娘…?”她这会儿意识到了自家主子的心思,连带着便有几分担忧起来。
柳殊心知这宫人是太后特意派来盯着她的,宴会又已经接近尾声,时间紧迫,她怕是拖不得的。
思虑片刻,她深吸口气,循着声音望去。
玉色折柳枝倒映在明镜般的湖面上,徐徐灯光下,勾勒出袅袅春色。
尚未婚配的世家贵女与王孙公子尽数赴宴,御花园内,一派热闹景象。
此次宴会明着说是为了庆祝太子大胜归来,可实际上,明眼人一想便知,这盛宴背后的深意。
太子与太子妃成婚近三年,后院一直干干净净。
而如今太子妃又迟迟无所出,自然会有人把主意打在太子侧妃的位置上。
以花宴散心的由头觅得一场良缘,是再合适不过的说辞。
柳殊回神,提起裙摆径直走向御花园内。
松萝趁此赶忙大步上前,紧紧跟在柳殊身后。
园内。
京都有头有脸的官家女眷皆聚于此处,三三两两娇声交谈着。
绫罗华服迤逦于地,加之鬓发间熠熠夺目的珠饰钗环,花蕊映衬下,更显得个个如画一般。
柳殊不愿引人注目,便随便寻了个花丛,佯装赏景。
可她眉目生得极为艳丽,妆扮又用心,漪涟春色下,便更显出几分夺目的芳华,在满室淡雅颜色的衬托下,自然就有几分突兀起来。
不多时,便有几道视线明里暗里打量着她。
柳殊心头一紧,那股不安感便又骤然袭来,驱使着她,想默默换个地方待着。
谁料,一男子竟拨开人群,直直走向这边,甚至更近一步,神色自若地替她理了理鬓发间的珠钗。
瞥见柳殊悄悄打量的模样,道:“怎么?”
霎时,一股淡淡酒味与木香萦绕鼻腔,直直将她整个人包裹住。
她正暗自嘀咕着,一抬眼,便与那双冷淡的眸子直直对上。
男人与她隔着不算远的距离,神色隐没在明灭纷杂的光影之下,半晌,补全了后半句,“…在这儿做什么?”
他的手指轻轻擦过发际,指腹的温度便这么传了过来,透过皮肤,渗入更深处。
态度更是熟络又自如,还透着几丝外露的关心与爱护之意。
替她整理完,便迅速拉开距离,微微颔首,示意她跟上。
一切只发生在片刻间。
柳殊本就觉得他有几分眼熟,又还未彻底回神,被这么突然一示意,思绪登时便陷入一片不自然的混乱与惶恐之中。
她身为柳家嫡女,又是太子殿下的妻子,身上肩负的荣耀与责任不必多说。
即使现在情况尚不明朗,她也是知晓要谨言慎行的。
可…这人竟这般登徒子?!
众目睽睽下,堂而皇之地离她这么近,还…让她跟上?
柳殊贝齿紧闭,手心更是沁出一层薄汗,盘算着该做出什么反应。
四下若有若无的打量,更是令她如芒在背。
她敛下眉眼,踌躇几息,没动。
男人仿佛也察觉到了什么,走了几步便停了下来,回头瞧她。
他身着一身黑金色的朝服,腰封上坠着块成色上好的玉佩,随着动作轻轻摇晃。
周身的气度,与这片嘈杂格格不入。
明明是极其清隽的面容,此刻却分明显现出几分凌厉之感,连带着那双黑色的眸子,一并静静凝视着她。
还没等柳殊继续思考,对面人竟冷不丁儿地再度开口,“太子妃。”眼底沉黑隐晦,语气带着明显的疑惑。
“你发什么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