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丽湘慢慢踱步到何莞跟前,蹲下身子握住何莞的手,刚才何莞跪在地上,她是瞧得见的,心下涩然,握住何莞的手,“阿娘,眼下我们可还能拿得出那么多粮食?”
何莞见温丽湘一脸担忧,此般大的阵仗还能保持镇定,心下有所宽慰,回握女儿的手,心底似乎有了某种支撑,道:
“昭昭此事无需你多操心,加上前些年的粮食库存,你爹巡田也是为了向佃农们凑粮,还是能凑够的,你尚在病中,快去躺着好好休息!”
何莞面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安顿好温丽湘便又急匆匆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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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棂响起哒哒的声音,外边屋檐结了些冰棱,因着室内一阵阵的暖气被融出水来,水滴顺着棱柱往下滴,落到堆得厚厚雪地里,颜色氤深了一块,复又被茫茫大雪掩盖。
寸心提着酸枝木祥云纹食盒正进来,取出一些小点心,端到里间来,道:“小姐,这天儿可真是怪得很,刚才奴婢还同达叔说雪小了,不过去了一趟膳房就又开始下起了冰雹子。”
寸心边说,边拿起一块通体雪白的糕点放到温丽湘唇边,上面洒着淡黄色的花瓣,残留着淡淡的桂花香。
温丽湘刚刚才吃了桃酥,又想着何莞脸上似有异色,摆摆手示意寸心自己吃,重生这几年,对于田产倒是也耳濡目染。
自古以来,地主与佃农之间便有不可调和的利益纠葛,阿爹去向佃农要粮,此法子又真的会行得通?
寸心吃了糕点正餍足眯眯眼,看得一旁的木梨也忍不住尝了一块。
不对!
温丽湘突然坐起身,看向寸心道:“寸心,你是在哪瞧见的的达叔?”
达叔是府里的管家,也是阿爹阿娘的得力助手,往常阿爹巡田,他都是跟是阿爹一道去的。
寸心嘴里塞着桂花糕,含糊道:“就在前院,看样子急匆匆的,应是刚从外边回来……”
温丽湘轻蹙眉头,随手抓了一件莲青色袍子,罩着狐裘大氅便出门去了。
木梨急急呼了一声:“小姐!你的病还没好,可受不得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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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不比室内,冰雹噼噼啪啪砸在地上,雪地被砸出一个个窝,溅起道道落雪残影,天也阴沉得厉害。
温丽湘穿过七弯八拐的廊道,走路间生起了一阵风,狐裘微微敞开一角,裹了不少湿意,终于在温府门口看见一个身穿褐色袍子,微佝偻着背的男人。
温丽湘一喜,道:“达叔!”
温丽湘是典型的南方人长相,不仅气质柔软,就连五官也十分柔和,两道黛眉下是一双弯得刚刚好的眼睛,因着浅笑,像是月亮,甚讨喜。
她白嫩的皮肤冻得通红,鼻尖也是粉红的,呼出一口白汽,快步上前道:“达叔,阿爹可是出事了?”
温达早些年走投无路,投靠温家,在温家呆了半辈子,就连姓也随温家,对温家很是忠心。
他满脸沧桑,脸上沟壑纵横,起皱的眼皮子微微耷拉着,两边颧骨也是被冻得通红,见着温丽湘出来,语气带着焦急,“这么冷的天,小姐你怎么出来了!老爷……哎!”
温达步履匆忙,也不欲与她多说话,“小姐,老奴现在有要紧事办,请小姐见谅,回来再细说!”
温丽湘注意到温达手里揣着一叠东西,似乎是银票,想了想,便跟在他在后头,到了城南耕田区。
城南几乎大半的地都是温家的田产,因着方便佃农农作休息,田边一排的石砌的瓦房望不到尽头。
最近的一间屋子带了一个院子,院里种了一棵槐树,看样子有些年头,枝头层层叠叠堆满了雪,风一吹,便扑簌簌往下掉。
院里围了一圈人,温丽湘走在田埂间隐约瞧见了她爹和她娘。走得近了,便传来一阵哄闹声。
身穿青灰色破布棉袄的王富手里拿了一把锄头,正是佃农里头领事的,
“温老爷!温大老爷!我们叫您一声温大老爷,也求您别逼我们了,今年是个什么光景,您也不是不知道,我们哪还有多余的粮上缴给您!这个冬天您还要不要我们活了!”
佃农便是田产地主将土地租给农户,每年农户需要缴纳一定数额的批耕银,以此维持土地的使用权,同时还要缴纳一部分粮食交给地主。
温培元穿了一件深蓝色带毛绒领的袍子,衣料在一群农户总显得不可谓不华贵,人也显得富态,个子不高,唇上蓄着胡须,与一众面黄肌瘦的农民更形成鲜明对比,只不过额头破了一个口子,正汩汩流出鲜血来。
何莞不知何时也过来了,苦着脸,眼里满是心疼,为温培元擦拭血迹。
温培元摆摆手示意何莞停手,摸了摸脸上的血,眯眼看看,仍旧笑道:“王家兄弟,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上面要我缴纳十七万两的粮税,我一半会又如何拿得出来!你看这样成不成,来年你们只需上缴一成粮食,其余九成全部归你们所有,此次确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