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闻也从未如此切身体会生命的脆弱以及世界的荒诞。
这个世界就是这般滑稽,即使事实已经摆在你面前,你都不敢相信,你会认为,这是假的,毕竟她前几天还在自己面前活蹦乱跳,她还接受了自己的求婚,她说她愿意。
可是,现在、此刻,她却躺在ICU里,戴着呼吸机,身上插着一堆管子,她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原本白皙红润的脸颊变得苍白病态,她的呼吸很浅,隔着被子很难看见起伏。
裴闻也在ICU外面看着,他不能进去,以免给她造成感染,他只能透过这个小小的窗户看她,他看她千千万万遍,可她就是不会醒来。
裴闻也心里难受得厉害。
他坐在外面的椅子上,双手抱着脑袋,他又耳鸣了,自从他得知徐莺出车祸后,就会时不时的耳鸣。
……
当时,他还在看书,他的手机响了,他漫不经心地接通电话,对方告知他一些话,但他记得最清楚的就是那几句:“徐小姐出车祸了,现在在省立医院,人已经送进ICU了……”
电话那头好像还继续说了些什么,可他的耳边只剩下鸣声,他什么都听不见了,他什么都听不见了。
他匆忙赶到医院,医院早已是一片兵荒马乱。原因是有人醉驾,追尾了六辆车,伤亡人数还未可知,而徐莺就是其中的一个。
他在手术室外度秒如年,他的脑子里一团乱麻,他甚至听不清周遭嘈杂的声音,他只知道我要等她,我要等她从里面出来,我要等她康复,我要等她和我一起去国外上学,我要等她和我在教堂举办婚礼,我要等她和我过一辈子,我要等她……我要等她,她一定会从里面出来,一定会的,她不会留下我一个人的,她那么好,她那么爱我,她不会扔下我一个人的,她爱我,她爱我……
裴闻也的额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沁出了冷汗,他从椅子上起身,他坐不住,但他也不能这么干站着,他只能不停地走动,以此缓解他内心的焦躁恐惧。
他不知道他等了多久,他看见——手术室的灯——灭了。
徐莺被推了出来,他赶忙凑上前去,却被医护阻拦,紧接着,徐莺被推进了ICU。
徐莺的情况比较特殊,医生也只能嘱咐裴闻也,说病人已经抢救过来了,但情况并不是乐观,还需要在ICU观察……
裴闻也把每一个字都记在心上,生怕遗漏了一点。
他告诉自己,她一定会好的。
之后,他就一直等待着徐莺的苏醒。
在这期间,事故调查结果公布了:肇事司机陈某醉驾,造成七死三伤,肇事司机当场死亡。
和徐莺一起送进来的两个大哥已经转到普通病房了,她还在ICU,不过她时不时地会睁一下眼睛,接着又睡过去。
裴闻也得到医生的许可,他穿上隔离衣,戴好口罩、帽子,穿上鞋套,再消毒……他终于走进她的身边。
徐莺闭着眼睛,戴着呼吸机,看着有些严肃,她平时随和可爱,很少会板脸或生气,然而现在,她只是静静地躺在床上,他忽然很想哭。
她苍白的皮肤甚至带有一丝透明的质感,更让他感到恐惧,他好像抓不住她了,就像他曾经的梦,他扑上去,她却消失不见……
她的脖子纤细柔软,青色的血管穿过薄薄的皮肉透了出来……裴闻也眉头紧皱,他的视线移到她的腹部,随着她的呼吸,他看见了微弱的起伏,那是生命延续的证明。
他不敢也不能碰她,他只能用目光抚摸她千万遍,他感受不到时间的消逝,但他听见了呼吸机发出的冰冷残忍的声音。
就好像,他面前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个被呼吸机挟持的物体。
她看着是那么微小,她身上插着一堆管子,手臂上也布满了针。
裴闻也不由得想,如果她是醒着的,应该会说,啊呀,好多针啊,我有一点点害怕。她也许害怕之余还会羞赧地笑笑。
或许她会说这样子我怎么吃饭呢?这样子我怎么吃火锅呢?我怎么吃烤鱼呢?我好想吃烧烤还有小蛋糕,还有绵绵冰……都好想吃呀,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吃吧,裴闻也。
她应该会这么说的。
她本该开心快乐地活着,而不是躺在冰凉的病房中,等待呼吸机的判决。她不该站在生与死的界线上,她应该活得无忧无虑,远离灾难和苦厄,她应该平安一生,与他携手共度。
时间到了,他该出去了。
……
裴时安和吴嘉月也知道了这事,他们赶来医院时,裴闻也坐在外面的椅子上,他头抵着墙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醒醒。”裴时安晃他。
裴闻也睁开眼睛,说:“你们怎么来了。”
裴时安说:“我来你就谢天谢地吧,要是老爸来你就有好果子吃了。”
按照裴闻也原来的作风,他会呛回去,可他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