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需要你回答我,是去,还是不去!”
他的声音毫无波澜起伏,只是在最后几个字那里微微停顿。
关雪感到了铺天盖地的威压,可还是努力挺直了脊背,点点头:
“我跟你走。”
“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愿意吃苦吗?”
他转身,看到了她亮晶晶的眼眸,又补充道,
“像一个男孩子一样。”
她还是点头:“愿意。”
“那么就跟我走吧。”
那时的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记忆在这么一个关键时刻变得模糊而又迷离起来,只能隐约记得,往后很长很长的一段岁月,她是咬着牙撑过来的。直到现在,所有人对她说,你有大前途,这辈子是人上人,可他们却都不知晓,那些淌到嘴角边,混着血丝的眼泪是什么味道。
关雪知道。
是咸的,而又苦涩的液体。
哈尔滨大酒楼中灯火辉煌,觥筹间可以清晰的听到宾客的欢笑。
老板走进内房,声音洪亮地喊着:
“若思,若思!宾客们都等着听你的曲子呢!”
那位女子掀了帘子,遥遥地向里望了一眼,眉头蹙起,又默默放下帘子,声音轻柔,又不失坚定:
“我不给日本人弹曲子。”
酒楼老板无奈地抓了抓头发,叹息一声:
“你呀……真是……不给他们唱一首,那些老爷……呵。”
他把桌上的琵琶拿起来,拨弄了两下琴弦,琴弦颤动发声,沙哑得如同一位老者。老板赵延把琵琶拎到柳若思手中,又用手摸了一把额上细密的汗,甩甩手:
“好了,军官老爷们都在外头呢,别闹得太过了,快去罢,仔细俺扣了你的钱,那些人咱惹不起……”
柳若思将琵琶怀抱于手,心疼的擦了擦,又用衣袖掸了掸刚刚赵延碰过的琴头,调了弦,才不慌不忙的站起身。
“若思姐姐!”
另一位年纪较小些的琴女跑过来,低声俯在她耳边道:
“陆准让我给你带个话儿,他一会儿会来。”
柳若思微微一点头,便大步走了出去。
竹笛声断,琵琶声咽,一曲《残柳怨》,硬是将气氛压了下来,一名军官不满地站起来,许是多喝了酒,摇摇晃晃:
“这是啥子个东西?老子要听《赶花会》!”
另一名军职更高的拍了那人一巴掌:
“太他妈没品味了!弹一个《浏阳河》。”
琴声再度响起,却好似刚才的忧怨还未完全褪去似的,缠缠绕绕。拨弹抹挑,琴弦颤起来便没有停下来。
然而正至高潮,却要然而止。
“怎了?干哈子不弹了?”
“小女不会后半段,因此不能奏给大人听了。”
军官扫兴的拍了拍桌子:
“算了算了,过来陪老子喝两杯!”
柳若思抱着琵琶,一动不动:
“大人,小女卖艺,不卖身。”
“唉!”
日本军官还未发话,赵延先陪笑道:
“这乐妓不会喝酒,这上好的玉露给她也是糟蹋了,小的以茶代酒,先敬大人一杯。”
说完,他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柳若思皱眉瞧了他一眼,面纱下的真容看不真切,只能见到一双带了淡淡忧伤的眼眸。
“大人们吃好喝好,小的就先退了。”
赵延赔笑,正要躬身退去,却被一名军官喝住:
“喂,让你们走了吗?”
赵延浑身一机灵,身子弯的更低了,几乎要整个人折叠起来。
“你走吧,但把这妞儿留下。”
“啊这……”
赵延面露难色,正欲出言推托,反倒听到席上另一人站了出来:
“各位也不必在一个女子身上废劲儿,不过就是个弹曲儿的,想要皮肉好的另一条街上的大院里有的是!”
众人讶然,齐齐看向那人,柳若思也抬起脸,但在看到了他的面容时瞳孔猛的一缩,她飞快垂下头,退了几步,不顾一切的转身奔向后厅。
“他是谁啊?怎么之前没见过?”
“不知道是哪里新提拔上来的……”
“唉,那人谁啊?”
坐在旁边的一个人凑近了杜预,
“兄弟,打听一下,坐你身边的那位姓甚名谁……对,就是刚刚发话的……”
杜预干咳了一下,才吞吞吐吐道:
“他呀……他是关科长的……友人。”
“警察厅特务科科长关雪的友人?那不是……”
杜预连忙打断他:
“好了好了,别太大声,关科交代过,不要太张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