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云城的官民巴巴地盼着朝廷音信。那知这一番军情通报,并没有落到延庆帝手中。兵部那日当值的正好是成王一脉的,先悄悄回了那成王萧亦晟。自先太子萧亦晨薨后,成、宁二王之间的储君之争也越发紧张。萧亦晟因求婚之事受阻,对那不知好歹的定北侯和侯世子便心怀愤懑,言语间时常有谩骂之语。寇侯身死之事虽先一步上报,走的是寻常途径,如今未曾到得帝京。云城有敌入侵之事走的却是急报,因而先行报到兵部。又因宁王之妻是寇侯嫡次女,北府军素来是宁王口中的底气,成王巴不得狠狠咬上一口,让北府军受挫,也好损一损宁王的势力。因此他便令人将此急报压下,欲待云州之事闹大,北府军损了人手再往上送。因此,云城兀自一心盼的朝廷音信,竟是迟迟未到。
朝廷未有音信,那北荻人却在人们预料之外围了云城。
北地苦寒,时值正月,正是大雪漫地、寸草难觅的时候,一般来讲不是打仗的好时机。然而北荻偏选了这个时间入侵,一是为着中原人新春之际心弛神松,以有心对无意,二是为的物资粮草。云城建有四处粮仓,不仅是北府军的军粮仓,还可接济定、襄、平、庆四城守兵。此次北荻出袭,除派出两支队伍攻打定、襄两城,更是绕过楚水河,通过茫茫戈壁,摸到云城与昭乌城之间的据云关突袭,打了守军一个猝不及防,不过一夜加半个白天便拿下了昔日威名赫赫的关卡,然后直奔五十里外的云城!
云城官民未曾想到北荻人来得这样迅疾,只得燃烽烟求助。
北荻人先攻占定、襄两城后,又将平、庆两城分兵包围。云城周围,据云关已破,昭乌城守军龟缩不出,身后庆阳城县令更是紧闭城门,既不派兵增援,也不许人进出。
云城北城楼,云州郡守、司马并校尉赵大壮,看着城外如同饿狼一样的北荻人,心里俱是绝望。他们已经坚守了十五日了。
十五日,对云城军民来讲,是极为惨烈的十五日。
北荻人此次出袭一路顺利,初次在云城受创,更激起了他们野性。北荻人生性残暴狠毒,此次带足两万人马,一心要攻占云城抢得粮草,又是有备而来,带了不知从何处得来的精利武器,并两架投石机,疯狂地冲击着云城城墙。
城内官民把满城的房梁、砖石尽皆拆下运上城墙抵御,城内居民不分男女老幼,尽皆出动奋力守城。
只是,援军迟迟未至,云城官民死伤殆尽,只怕,守不了几日了。
云州郡守和司马互看了一眼,心里同时涌起一个念头:此次,只怕要折损于此了。
他们相互苦笑了一笑,赵大壮满脸硝烟地转过头来,干巴巴地说:
“郡守大人,司马大人,那粮仓,毁了罢。”
俩人俱震了一震,瞧着各自身上的被血染透的冬衫,对着赵大壮点了头。
赵大壮正待令人前往粮仓放火,忽听得城楼下有人叫着他,说是顾少阳请他们前往北都护府一趟。
那顾少阳因着寇侯身死一事滞留下来,没成想竟被困于这云城。官府组织士卒抵御,他也组织了城内民众拆梁撬砖运上城楼。今日午后,他说要再去一趟都护府,现今驱人来报,想来应是有所发现。
郡守、司马与赵大壮彼此互看一眼,下了城楼急往都护府而去。
城东都护府内,昔日雕栏画栋的屋舍俱已被拆得七零八落。三人沿着带路的小厮过去,行至原都护府后院,骤见顾少阳的样子,俱是呆了呆:只见原本眉眼舒阔的顾少阳,脸上愤懑、狰狞两种表情揉合在一起,使得那张英气勃勃的脸变得极为怪异。
赵大壮走上前去,习惯性的又要拍他的肩,半途又忍住:
“顾二郎--”他有些迟疑地叫着。
顾少阳转过头,有些呆滞地看着他。
俄顷,他仿佛清醒过来,眼睛红红的,压抑着愤怒,说:
“赵大哥,两位大人,请看--
顾少阳指的地方是后院的一处厢房。因着不起眼,前些日子的拆梁撬砖并没有影响到这里。估摸着是其他地方都拆除得差不多了,人们把这厢房的门窗下了,大约是想把墙拆掉好看看里边的砖地能不能用。
拆除工作只做了一半,那厢房后侧青砖被撬起来后,出现了一处洞口,下去了一位民工探看,如今那人正趴在地上吐得稀里哗啦的。
郡守和司马深知事情有异,相互瞧了一眼,均是苦笑。
顾少阳带头走了下去,另三人也弯着身往下走。
那是一处地窖,四面是青石垒墙,高有四丈,有一股臭味弥漫。顾少阳默然上前点燃了火烛。虽然灯光并不明亮,可是透出的光亮还是足以让人看清地窖内的情形。饶是有心理准备,后来的三人还是倒抽了口冷气。
只见那青石地面上,匍着一具尸身。因着天儿冷,且地窖又封着,还未完全烂掉,依稀看得出是一具男尸,着的侍从的服饰。那人的手、足皆不正常的弯曲着,仿佛死前极痛苦,那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