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中,一只纤纤素手挑开烟紫纱帐,熟稔地从床头左侧黄花梨柜中取出一只小金铃摇了摇。铃声未歇,昨晚值夜的忍冬带着一溜儿小丫头捧着洗漱用品便鱼贯地走了进来。
一名丫头将纱帐用金钩从两边分挂好,忍冬将一个深紫绣浅白兰花的大引枕塞到顾含章腰下,再扶着她半坐而起,转身从小丫头捧着的热水中吸湿巾帕柔柔的替她净面、净手。
一时毕,顾含章半挪到床前,从小丫头手中接过一盏温水喝一口洗了洗唇嘴,再用牙具细细地刷了牙,再用了一盏香茗。
丫头依序退下。忍冬上前扶了她起床,替她披上一件白色外衫。
坐至妆奁前,细细地将乌黑柔亮的长发通上十多遍,再松松地辫成长辫。
顾含章换了一套桃红的短褐,再披上那件乳白外衫,四五名丫头替换下忍冬,拥着她向后院的练功房走去。
后院的五间宽大的正房被打通成厅堂,前后墙均是一溜通到顶的槅窗,青石地板上铺了软木地板,左首一排兵器架。
丫头在屋外廊下候着。顾含章先在坐垫上打坐,以老主持教授的法子气蕴丹田,再缓缓游走周身经络。两刻钟后,方起身,舒展身子,虚实开合,先练了一套长拳。拳毕收势,她深呼吸后,缓步走向兵器架,随手操了一柄青霜,眼神一沉,手腕转动,青色的剑光凛凛,她的腰肢随着剑光而动,一忽轻盈如林中的燕子,一忽骤然如空中的闪电,桃红色的身影如雏凤飞舞,正是“初试清啼长天破,云光凝碧远岚平”。
这一番运动下来,顾含章只觉全身酣畅淋漓、舒适无比。
廊下的丫头见她停了下来,忙行了过去,替她拭面上的汗,又奉上温开水。
顾含章先喝了半杯,稍歇,再用了两杯水,慢慢行走廊下,一边儿呼吸着清新的空气,一边儿揉动手腕。
如此,过了半顷,回到厅内,她日常所用的那根银丝软鞭已在手中。这银丝软鞭是萧亦昙特意为她寻来的古蕃高原上野生牦牛牛筋揉以银丝编制而成,长约五尺。
银鞭起,如灵蛇上下翻飞。缠、抡、扫、挂、抛、舞,软鞭在顾含章手中如有生命般,随着她的手臂摇动或身体转动,可击、可笞、可缚、可勾,灵巧而有力。
结束了晨练,浴房内热水早已备好。顾含章洗去身上的汗,剪秋用黄柏皮、木瓜根等研末后加枣仁一起捣成的凝香膏替她敷面清洗,再换上家常罗裳,回到自己的正院。小厨房已备好了早餐。小花厅内曲腿圆桌上半夏和小丫头一一布上膳食。主食三样:用番薯、胡萝卜、粳米熬煮的金玉粥,一碟碧玉卷,一碟虾仁荠菜包。配菜则是一碟葱油莴笋丝、一碟泡椒黑木耳、一碟麻辣鸡丝、一碟什锦酱瓜、一碟腌鹅。
顾含章食量比一般闺秀要大许多。她用了两碗粥、一碟小包子、两块碧玉卷,桌上的菜也用了个七七八八。用茶漱了口,又饮了忍冬端上金银蒺藜茶,在院中慢慢散了会步消食,方回到书房。每日她照例要练一个时辰的大字。
练完大字,青袖姑姑候着她净手,在榻上坐下,将今日要处理之事一一向她报来。
“哦,她又来做什么?”顾含章轻抚着手中阿莫的毛,淡淡问,阿离蜷在脚边慵懒地舔着自己的前爪。
阿莫、阿离是海北县送上来的两只松狮犬,据说是吐蕃土司送的新年贺礼。松狮犬是吐蕃高原上古獒犬的后代,被视为恶灵的敌人,可用作狩猎、护卫犬用。它有灵敏的嗅觉,有敏锐的狩猎触觉,吐蕃人称赞它有快速的步伐及充沛的精力。阿莫、阿离是一对黑色的松狮犬,那位土司精心挑选的“一只妹妹一只弟弟”。刚送来时才刚三个月,肉呼呼的脑袋,毛茸茸的身子,一对三角形耳朵微向前倾,尾巴向上卷到背上似一朵花儿,杏仁般的眼睛黑得清澈。
顾含章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两只小狗,每天用了羊奶亲自喂它们,又带着它们散步、顽耍。一开始阿莫、阿离并不理踩顾含章的热情,闭着嘴高傲地抬起头,看也不看她手中的羊奶。顾含章极有耐心,一边不时地顺顺它们的毛,一边夸奖它们的乖巧和漂亮。两只警惕地观望了半天,才伸出蓝黑色的舌头舔了舔碟中的羊奶,然后警觉地抬头观察顾含章的表情。含章小姑娘努力使自己的笑容显得真诚而温暖,一张脸快笑僵掉了,两只才终于放心地埋下头舔吮起面前的羊奶来。顾含章候着它们吃饱,替它们再擦了嘴、牙和胸脯,把它们放在提篮里带了到苑子里晒太阳,然后唠唠叨叨地跟它们谈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它们睡觉的大柳篮就放在她床前,它们哼哼她就叫着它们的名字摸摸它们。它们睡觉的时候偶尔会有小小的呼噜声。
四个月的时候,两只已经完全认可顾含章了。她每天抽出时间带它们溜达,不厌其烦地教它们到固定的地方大小便。含章小姑娘惊喜地发现两只虽然看起来憨憨的样子,她给它们说话的时候它们的反应表明能听懂很多话。比如她拍拍它们的屁屁然后说“坐”这个词,重复过几遍它们听明白了,然后肥肥的屁股就自动地端坐下去。她站起来伸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