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吴夫人在一边苦口婆心地教侄女。那厢,胡大奶奶曹氏被丫环扶着回了宜芳院,大丫环红杏扶着她半躺到床上,掀了裤管看见红肿的膝盖,眼都红了。另一名丫环绿蕉赶紧去一旁的柜子里拿了化淤的膏子,用指甲挖了一点在掌心揉化开了,再轻轻地替她抹在膝盖上揉着。
红杏在一旁喂曹氏喝了两口蜜茶,忿忿道:“夫人分明就是在迁怒。这事儿哪是奶奶的错?明明是表姑娘她自己去求的老爷,现下到全推到奶奶身上了。”
曹氏苦笑。便是迁怒又如何?做人儿媳的难道能跟婆婆对上不成?
“那表姑娘也真没良心,明明她惹的事,奶奶替她担了责罚,她在一旁连个说情的话都没有。”绿蕉也为曹氏不值。
“好丫头,我知道你们忠心,只这话就烂在自个儿心里,可不能这么说出去。”曹氏闭着眼,轻轻道。
“奶奶放心,奴婢和绿蕉什么时候在外边多过话?今儿个也实在是觉得奶奶太冤了点。”
“夫人今天当着表姑娘和她房里丫头们的面就这么说奶奶,哪里是把奶奶当成家中长媳来看待的?”
曹氏阖着眼。
“我看哪,夫人眼里除了表姑娘,就只有二奶奶。”
“那是她侄女呗,亲呗!”红杏鼻子里轻轻哼了一下,“还不是觉得二公子有出息,在翰林院。要我说,二公子是个庶吉士,大公子难道就差了吗?一样的是个正七品官。夫人眼里就只看得见二公子!瞧着二公子留帝京了,巴巴地就送了二奶奶去团聚。咱家公子在蓟州那边儿,想接奶奶过去,夫人就口口声声说爷们在外边是干正事,当媳妇的更应该在家好好操持才对。还把个狐媚子塞过去伺候。怎不见给二公子也送俩个上京去伺候伺候?”
“什么亲!也不知道隔了多远的姑母!”
“行了!越说越没规矩了!我是长媳,留在家中伺候公婆本就是正该的。都给我闭上嘴。”曹氏阖着眼,见两个丫头越说嘴上越没个把门的,忙开口制止。
红杏绿蕉悻悻对望一眼,心中虽还有不平,到底住了嘴。
胡府另一个小巧的院落,下午的阳光透过窗棂晒了进来,映到室内淡红的帷纱上,投下一点点光影若有若无。
香姨娘含笑听完下人打听来的吴夫人教侄女的内容,含笑从手腕上抹下一只玉镯赏了来人。待打发了人下去,她转过头与一边小杌上坐着安静地绣花的胡三奶奶和扭去扭来静不下来的胡六娘道:
“咱们这位夫人呐,啧,真打量着全天下就她一个聪明人呐。”
香姨娘是一名罪官之女,流放到北地之后跟了当时的陇原县令胡贵,如今看起来仍如二十四五的年纪。人温柔,又善诗画,极得胡贵宠爱。
“人啊,贵在能自知。比如六娘和三郎,姨娘从未想过要你们在这府中拔尖儿。 ”
胡三郎是香姨娘生下的儿子。胡贵共有五子一女,其中大郎、二郎、四郎是嫡出,三郎、六娘为香姨娘所生,五郎是另一位桃姨娘所生。胡三郎和胡六娘这一双子女,有这么一位诗画精通的姨娘自幼熏染教导,于诗画一道也颇有些功力。胡贵文人出身,附庸风雅,对这一子一女自然有所偏爱。胡三郎得了香姨娘的指点,也不仗着这份喜爱就失了分寸,在胡贵面前本本分分的,从不抢胡二郎的风头,胡贵心里是极为满意的。
哪个男人的心里,不希望自己家庭和睦、妻妾相安呢?
“不争也便是争。三郎的好,老爷自然会看在眼里,”香姨娘继续点拨胡三奶奶,“毕竟也是老爷的骨血,三郎又懂事又孝顺,时日长了老爷心里未偿不会有愧疚。咱们哪,也不求老爷补偿什么稀罕的,等再过两年,四郎婚事定下来了,我同老爷说说,把你们给分出去,回帝京那边儿不拘谋个什么小差事,也不求多好多贵,只求稳妥。到时你们手中有府里给的产业,又不用在府里小心翼翼地面对嫡母。老爷过得两年必然也是要回帝京的,再有老爷的照看,你们自己只管过自己的小日子,不比在这府里跟人争得头破血流强?这人呐,争得再多,没命享受,那也是白争。”
胡三郎虽不如胡二郎考了庶吉士,也是中了举的。只不过他擅长诗画,于举业平平。胡贵给他找了个老师好好教导,想让他走另一途。虽不至于成就诗画大家,却也可凭借此道扬名,再借以在国子监谋个差事,不比努力去中个尴尴尬尬的同进士好上许多?
香姨娘笑盈盈的,胡三奶奶一边儿盯着针线,间或抬头应和:“姨娘说得是。我和三郎都说了,咱们不求什么大富大贵,只要能安安稳稳过日子就好。到时姨娘能跟着一起便更好了。”
香姨娘满意地笑了,她对这个儿媳还是挺满意的。虽不是什么大户之女,但胜在懂事知进退,不给自己的儿子扯后腿。
帘外的小丫头进来添了添茶水,又悄悄地退了出去。
香姨娘抚摩着自己手腕上新近得的嵌红宝金镯子,散漫地笑笑,又对着胡六娘道:“六娘更不必瞎争!你爹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