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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疏浚分流、加固堤坝也无法守住的那一步,往下游泄洪他也认了!而他担心的却是另一个吴县令,那可是有前科的。之前可是在朔州待过,他来朔州上任之前才调往的益州,在朔州就有个绰号叫作“无所谓”,就没有他不能做的事,只要能保住他头上的官帽,只要能保住他往上升迁,心有多大胆,天有多宽敞,怎么做都无所谓。从今年的雨水不同寻常起,他可是就一直关注着沿河两岸和上游的动静,在别的县都在想办法的时候,那个吴县令可是只做了做样子,根本就没真正组织民工除险加固呢。

可即便如此,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在对方没做出荒谬的决议之前,他难道能跑去跟益州郡守讲你把那个“无所谓”给我调开,我怀疑他会对朔州人民有不良企图?先不说这想法对方会不会觉得荒唐,单说对方一方郡守,能听他的?他们之间又不是私交甚好。

郑郡守摇了摇头,一面跟着萧亦昙继续往各处巡视。

天,仿佛被捅了个大缺口。八月二十日,大雨如注;八月二十一日,如注大雨;八月二十二日,还是大雨。

州衙一干人等嘴上都急出了火燎泡。八百里加急早已送到了帝京,工部的官员正在来朔州的路上。然而,即便来了又能如何呢?能想的法子都用上了,谁还能管束得了天老爷不成?州衙一干人等和萧亦昙,都吃住到了堤坝上,只为安老百姓的心。已经出现了几处缺口,好在材料齐备,发现及时,有惊有险,但总算是渡过了。局面已经是这样了,民心却不能乱。不然,是会出大乱子的。天灾,往往容易引发人祸。

萧亦昙自从到了朔州后那脸便没有笑过。他吃住都与抽调过来的北府兵们在一起,内心焦灼,面上还要保持往日的平板。苏棠也被他从蓟州抽了过来,手中的一万兵卒枕戈待旦,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真到了防不住的时候,兵卒们会强制地把百姓从各自的屋中带走,先保证人员的安稳。只要人还在,就总会有希望的。

顾含章没与萧亦昙在一起。然而她却也没有闲着。她带了人,时刻盯紧了那个吴县令治下的河段,随时与萧亦昙互通消息。

好在,那吴县令治下还有几个当地的士绅颇有几分担当,吴县令虽无为,他们却还是自发组织了民众共同坚守着。

只是,那边传出了最新的消息,那“无所谓”,只怕要熬不住了。他若一撤,必然引发民心的涣散。甚至,怕他在撤退时,直接下令炸毁堤坝泄洪替自己遮掩。那几个世绅,毕竟是“民”,阻止不了一地父母官的决策。

顾含章手中有兵。然而,她无法越境行事。这样的关口,益州的成王必定也是时刻关注着的。她不能给萧亦昙埋下祸患,一丝丝的闪失都不能有。她只能紧盯着那吴县令,在他如果当真下达那样的指令时,想法子把命令拦下来不让下达出去。

朔州险情不断,益州的两个县沿河也是滑坡、塌方,民丁在雨中奔命,不断地抢修着河堤抢挖塌方。吴县令终于守不住了。事实上如果不是当地世绅的挟持,他早在半月前就会带着家小跑路了。

半夜的时候,县衙的后角门悄悄地打开,三个头裹青巾一身短褂的男子畏畏缩缩地探出了头,见往日守在拐角处的人果然不在,立时脚步如飞,很快地消失在巷道里。

天快亮时,关于吴县令弃下家小只带着两个儿子逃跑的消息立时传遍了整个县城。县令夫人和几个妾室、女儿被吴县令当了挡箭牌迷惑了在县衙外悄悄看守他们一家的民工。顾含章懊恼不已。好在,最后的关头,被吴县令派出炸毁堤岸的衙役被顾含章的人逮住了,没有造成更大的危害。

然而,县城已经乱成了一团。几个世绅无法遏制因县令出逃给老百姓带来的恐慌,人们四下而散,纷纷收拾家什弃家而逃。

顾含章也爱莫能助。她不可能带兵过去坐镇,只能寄希望于益州的郡守能够靠谱一点,尽快着人接管县衙稳住局面。

而朔州这边,随着风雨的肆虐,面对着滔天洪水,郑郡守终于下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再守下去,有几个县城就会成为一片泽国了。”郑郡守满嘴的苦涩。大河沿线全线吃紧,人们寄望于大雨不再下、洪水不再上涨。然而,希望太渺茫了。

“炸堤,泄洪吧。”司马颤抖着嘴唇说。坚守了二十多天,终于还是要走到这一步了。

萧亦昙心里也不好受。他一个一个地看过去,在场的人,俱都是黑瘦的,弱小得风一吹,扬起的袍袖就能把他们给带走。

帐篷里一片木然,各种声音都消失了。只能这样了吗?到了最后,还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水冲过缺口,肆虐自己的家园?那些百姓们精心打理的良田、树木、鱼塘、房屋,一切都将消失、只留下无边的洪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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