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有着十来年的情分。青娥气归气,自己平顺了一下,又就着盆里的残水重新净了一遍手,拿起膏药替她推拿。
“你呀,”青娥摇摇头,语重心长地道,“咱们从小一个村儿里长大,又一起被卖身进了宫中。你一直比我聪明伶俐,学什么都比我快,我也一向都当你是个聪明人。可是今天,我真要说你一声糊涂。”
青袖埋着头伏在床上不吭声。
青娥睃她一下,手上没停,嘴上也没停:“当初咱们在宫中,没背景,没地位,当个小小的浣洗宫女,谁都可以欺到咱们头上。后来,是福寿公公出面,让殿下开口要了我俩。”
青袖装死。
青娥可不惯着她:“咱们到殿下宫中后,教导咱们规矩的嬷嬷怎么说的,你还记得吗?”
“怎么不记得?”青袖忍不住为自己申辩,“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不要妄图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要妄想主子的感情。我可没忘记。我可没对殿下有什么企图。”
她的语气有些愤愤,觉得自己被轻看了。
“是呀,你是对殿下没有什么企图,不然,还轮得到你留在姑娘身边?”青娥冷笑。
青袖又重新不吱声了。
“可,你心里有不忿。”青娥抬高了声音。
“我没有!”青袖本能地反驳。
“你有!”青娥不理她的挣扎。
“你有。你是听进了嬷嬷的话,所以这些年一直也的确没有犯规矩。不仅如此,你还时刻把规矩挂在嘴边,便是对着姑娘,你也还能用规矩去约束她。”
“可是你心里其实是不平的。你觉得自己也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觉得自己也不是愚不可及,觉得自己这么忠心耿耿,怎么偏就要低人一等呢?可你又知道这种心态是不对的,所以一直拘着自己不能去想。为着你身上的这种矛盾,当你发现迎春有了不一样的心思时,你才没有及时地制止她,反是不自觉地帮着她。你是觉得,迎春或许能够做到你不能做到的,能够从一个低人一等的奴才,成为那些曾经欺压过你的人也需要仰视的对象,是也不是?”
青袖都说不出来话了。
青娥替她推拿完,又拿棉被替她盖上,也没有唤人进来,依旧用那盆已经冷却的残水,草草地洗了手。她坐到青袖的身边,伸手去握青袖,语气轻缓了些:
“自打你到姑娘身边,我也就去了庄子上,团聚的日子也不多,直到来了这云城,在这苑子里,咱们才又能朝夕相处。可在我心里,你仍旧是当初与我在村子里上山一同掐野菜、一同分食糠团子的小伙伴。我也知道,你其实也是个要强的。可,咱们的身份,从村子里出来的时候就决定了,与旁人无关。也不是不能改变,只要咱们努力,生活总归会越来越好。”
青娥叹了口气。谁不想过好日子呢?谁不想自己的生活繁花似锦呢?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呐,怨不得别人。
“青袖哪,你想想,你以前在村里过的什么日子,在宫中浣洗处过的什么日子,到殿下宫中过的什么日子,跟着殿下出宫后又过的什么日子,还有什么好不平的?你呀,你跟同在浣洗处的旧日同伴比一比。人呐,贵在知足。”
青袖脸埋在枕头里,声音闷闷的:“我知道。我也没想着要求什么。我现在的日子,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比上不足?你是想跟谁比?比谁不足?”青娥意味深长地道。
拍了拍像鸵鸟一样的青袖:“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你还放不下啊?那种男人,既然贪图的是权势,当初你就算跟他在一起了,再遇上比你家世好的,难保不会再做出相同的选择。你呀,你应该庆幸的是,你在还未嫁给他之前就看清了他的面目,还不至于在变成黄脸婆后再被他给牺牲掉。”
“我没有再想他了。”
“既如此,那你就好好地过你的日子,与他的妻子比什么比?”
青袖沉默着,好半晌,才道:“我也没有想到那丫头会这样。”
她为自己辩驳:“那时,的确是帝京那几个老嬷嬷想要找个帮手帮着在苑子里跑跑腿,那丫头主动提出来去帮忙,我哪想到会是在世子跟前儿近前儿服侍?我承认,对她,我是要帮衬一些,也心软一些。但无论如何,明知道世子是在孝期,我怎么可能帮着她去勾搭世子?”
青娥白她两眼:“正是因为你是无心被有心算计,这次,你才能全身而退。不然,真就这么点板子就过了?”
青袖也有些庆幸。这次世子来的时机不对,她手中事情也有些忙乱,心思根本没有往哪方面想,不然,迎春真朝她开口,她说不定就会贴上去做“热心人”了。
略抬了抬头,青袖稍偏了偏颈脖看向青娥:“姐,你,当初,就没有怨吗?”
青娥一怔,仔细地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怨?当然,怎么可能不怨呢?我又不是圣人!只是,怨能解决问题吗?怨,能让他吐出我给他的银子吗?怨,能改变他曾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