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含章在平日习惯的时间醒来。进来服侍的是几个小丫头。昨儿几个女侍就私下商量着要给她做早饭庆生,眼下应该还在厨房里。她也没问,洗漱好后就去了花园里活动活动手脚练了一阵鞭法,又打了一套拳,等身子热乎乎地又沿着花园跑了一圈才回到屋子里。剪秋已经在屋子里等着了,见她回来,忙跟在她后边儿进了浴间。
热水早早就备上了,等她进来再添了凉水进去,剪秋试了水温,方伺候着她解了衣衫进了浴桶。大冬天的,热水泡着令人舒服,顾含章闭了眼,泡在水里由着剪秋替她揉捏。等她泡完出来,一头长发也已被剪秋通好。她坐到妆镜前,梳头的丫头上前替她挽发。早饭后她要跟随萧亦昙到军营各地巡视。今儿是除夕,少不得要跟营中的将领们贺贺节气,中午大约是不能回来用膳了。顾含章沉吟了会,叫小丫头替她把长发拢在头顶用了一枝青玉簪束成发髻,身上却是换了一件碧青暗竹纹的胡服,足踩一双内里带毛的乌皮靴,腰间挂了一枚白玉玲珑珮。剪秋上前来,净过的手拿起妆台上的一只圆口小瓶,用玉挑子轻轻挑了一抹白玉膏在掌腹,揉开后往顾含章小脸上抹匀。顾含章乖乖地坐着,任凭那一双玉手在自己身上翻飞。
小半个时辰后,顾含章终于踏出了寝间。
中间的那间明厅没有地暖也没有火炕,早饭照例是摆在了西侧间的那张大炕上。丫头们早已将那张炕桌摆放得满满的,除了女侍们动手做的饭食,自有厨娘精心调制的手艺在其间。八名女侍与半夏、忍冬一溜排在东墙边,笑意盈盈地看着她,等她一走进去,就齐刷刷地喊道:“姑娘生辰快乐、芳龄永驻!”
顾含章被这波操作弄得愣了一下,瞬间笑弯了眉。哒哒地跑过去,看了看炕桌上的饭食,忍冬上前一一为她指点哪道是哪位做的,顾含章笑眯眯地一径点头。
刚坐定,外侧门帘被掀开,一名小内侍托着一个小托盘进来了。他的身后,萧亦昙背着手,一脸的严肃。
顾含章想也想到他做了什么,快乐地从炕上跳下来朝他扑过去。虽然知道她不会弄伤自己,萧亦昙还是本能地大步上前一把拉住她,嗔道:
“咋咋呼呼的,也不怕伤着自己。”
顾含章调皮地一笑:“阿叔才不会让我伤着自己。”
萧亦昙被她这话弄得喝了蜜般,伸手想揉她的发顶,发现今儿是梳了男髻,改揉为拍,掸灰般轻拍了她肩头一下。
俩人重新坐定,小内侍已经将托盘上的两小碗绿玉般的面条端上了桌。碧莹莹的面条,面上是香菇、鸡皮、黄花菜、木耳、里脊肉、冬笋、去了牙瓣的黄豆芽切成丝炒制而成的浇头,再洒了碧绿的香葱,淋了一勺油亮的辣椒油,汤是熬炖了一晚的高汤。
顾含章光看着就觉得胃口大开。她抬头,眼睛亮晶晶地望着萧亦昙。
女侍们与小内侍都退下了。能够让萧亦昙亲自下厨的,也唯有这一位--虽然到如今他学会并熟练地就这一道膳食。
萧亦昙就坐在她的对面,隔着一张小巧的炕桌。
“阿元,要永远开开心心的。”举起炕桌上的茶盏,萧亦昙对她道。
顾含章笑眼如眉,同样举盏轻抿了下淡香的茶水:“阿叔也要开心呀。”
萧亦昙微笑,将一碗长寿面推到她面前。顾含章举箸,把浇头和红油与面条拌匀,放入口中秀气吃起来。看着她动筷了,萧亦昙才将另一碗长寿面端至自己面前,搅了搅,也慢慢地开吃。他的生辰是在初一那天。以前在帝京,从除夕夜开始就要入宫,各种祭祀宴席,一直要到初五左右才堪堪消停一点,他自己在府中又是一贯不愿意多事的,李王妃与他一样从除夕夜开始便要进宫,等回转府中跟他一样也是夜深了,第二日不到寅时又得起床大妆进宫,再回来又是夜晚,哪有时间整治酒席替他贺寿?几个妻妾也不过是把寿礼送到正院等萧亦昙空闲时拆看。而若是萧亦昙回府稍早一点,李王妃会备点夜宵再把几个妾室叫过来有个贺寿的样子。而过后,萧亦昙也没有想要补过的心思,李王妃又一向是个以夫为天的,他不乐意,劝了几次没效果,也只好依了他。等苏天香做了王妃,连这个样子也没了--萧亦昙本人不上心,也没有过生日的想法,苏天香更落得省事。如此,这样不合常理的规矩,在信王府中竟也依了下去。好在自打到了云州,这个习惯,才慢慢地开始改变。如今,虽萧亦昙生辰这天仍然没有外人前来贺寿--那是因为萧亦昙不愿意别人搅了他与顾含章的相处,初一那天根本就不开门迎客--合府的奴才却是会在苑子里给他贺寿的。不过呢,因着他与顾含章的生辰挨着,索性也不弄成两回,他与顾含章都会在除夕这天一起吃一碗长寿面,然后晚间的宴席会从戌时一直开到子时,既是辞旧迎新,也是一起祝贺他俩的生辰。
俩人静默地用完早饭,小内侍和小丫头踏着点进来收拾好,又打水给俩人洗漱完。顾含章下了炕桌,在中间站定,从袖中掏出一条以宝蓝色为基调的络子,络子上方是一个六盘锦,缀了两尾锦鲤相抱,从鱼腹处开始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