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王?可恨那高丽人又趁机背弃盟约挥戈相向!
好在,大雍的信王果然遵守了承诺前来相助。
扶馀王现在无比地庆幸自己在一开始即位就立即送了国书与大雍朝表示世代友好并愿以属国臣服。
对,自己是软弱了些。可那又如何?只要能保住自己的王位,他不介意自己臣服于大雍。扶馀呀,夹在高丽与大雍之间,难呐。看看他们与高丽人,互为盟友那么多年,对方还不是想打就打了?他父王那么强势一个人,还不是跟在高丽人后面只能点头?高丽人带给了扶馀什么?高丽人攻打新罗,他们要出力!高丽人与百济结盟,他们要出力!高丽人骚扰大雍,他们要出力!与高丽人结盟,扶馀得了什么好处?反倒成了对方的仓库!任对方予取予求!
扶馀王闷头倒在床上,也不管外边的风云变幻,闭了眼只管睡去。
宋暮云傲慢地走出扶馀王的营帐,四处看了看,见那些扶馀人均都对自己怒目而视,手一甩,更加傲慢地从鼻孔里嗤了一声,大摇大摆地走掉。等他走出扶馀人的视线,那脸上的傲慢神情蓦地一变,欢快地冲进莫长青的营帐内,仿佛身后有尾巴在摇:
“老莫老莫,我告诉你,殿下猜得不错,那扶馀王就是个软蛋!你等着,要不了两天,他一准得求着咱们攻打扶馀城!到时咱们可得好好地讨价还价!这战,可不能白打!反正他也是个怂蛋!”
莫长青抬头,莫名地看了他一眼。
宋暮云呆了一呆,俄尔,也不知被那一眼怎么给刺激到了,跳脚道:“瞧什么?我可不是软蛋!”
旁边有人“噗哧”笑出了声,原来是之前文绉绉地骂高丽人的那名幕僚。
宋暮云更愤怒了。莫长青再次抬头莫名地看了他一眼,不明白这人到底哪根筋不对,摇了摇头,专注地研究摊在行军床上的地图。
他得好好研究一下,扶馀城该如何打。无论如何也还是要给扶馀王点面子,总归他是要回去主持大局的地方,也不能毁得太厉害了不是?
帝京的春天比云州来得要早,但同赤河镇相比,却又迟了那么十天半月。顾松这头一路休休憩憩地回到帝京时已是春暖花开,道旁草木吐绿,干燥的风拂过行人的脸,犹如薄茧的指腹摩挲娇嫩的脸蛋儿。顾安早早地接到信儿,把府中仔细地收拾了一番,算计着日子天天儿到城门处候着。回了府,除了往林府送了信儿,顾松闭门谢客,并不曾因离京多年就急着与故旧叙旧情。林老爷子等他歇了一日便巴巴地上门了。再歇了两日,顾松带了老仆,施施然地出了城去了玉泉山,与广禅寺的和尚谈禅去了。
“出去一趟,精神瞧着倒好了许多。”老主持凝眉敛目。
广禅寺后山有一片桃林,层林尽染,一树一树娇嫩的花儿姿态尽妍,春风拂过,桃红簌簌,老主持的小院就藏在桃林尽头。俩人就在篱笆墙围成的小院里,一株桃树老枝伸出墙外,树下青石垒成的桌椅古朴自然,桌面是木刻的纹枰。顾松一手拢着衣袖,一手执白子,望着棋枰,微微凝神。
俩人你来我往地对弈了一番。老主持把棋子扔回盂中,敛眉端起一旁的茶盏抿了抿。不知何时屋后转出一人来,顾松抬首,轻轻地笑了笑。桃花雾如烟如云,桃林隔绝了视野,却隔绝不了大殿青烟袅袅,渐次升起,又飘散。
暮春的街头,熙熙攘攘,不时有婉转的叫卖传入人耳,也有饮了酒的诗人,在暖软的风中,吟唱着诗三百。春波楼里,二楼靠街的一处雅间,窗楣上雕连串葡萄的木窗推开了四扇,街上热闹的气息立时传了上来。房间里坐了三位男子,其中一位着银面绮丝襦袍,玉颜清俊,儒雅飘逸,正是卫昭。
街面上,一架招摇的马车饰金纹银,马车两边的卷帘半开,隐隐看得见车中端坐的贵妇风姿绰约。
“耶,这位今儿怎么到这片儿来了?”旁边挤了个人过来,看着窗下,好奇地说了一句。
卫昭手拈着一片春茶,含笑不语。
“要说,这位与那位殿下,到底是皇室血脉所在,对那位很是卖力呢。”旁边的也轻笑着道。
今儿这两位都是翰林院中的编修,颇有些年头了。
“可不是一家人?竟是有八分相像。不知道的,还以为那就是她肚子里……”离窗远的那位,轻飘飘地补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
“咦,怎么还不上菜呢?可见这春波楼今儿是懈怠了,我催去。”卫昭眉毛挑了挑,含笑道,一边推了门出去。
坐着的那位抬了抬眼皮,慢条斯理地呷了口茶。
窗边的走回了位子坐好,略有些嘲讽:“也不知又是往哪处去当说客了,这天天儿的,出了这家进那家,她倒像那位的孝子贤孙。”
两人均是亲近成王的,屋子里没有外人,说话难免不忌讳了一些。
年纪大的那位耷拉着的眼皮往上抬了抬,嘴唇动了动,却没出声。旁边的人看清楚他想要说的是“注意分寸”,抿了抿唇,微微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