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宣政殿。
自从何贵妃与宁王相继逝去,延庆帝的精神明显萎靡了很多。他缀朝了三日,后来便是恢复了上朝,精力与平日相比,也是大为不继。有拍马屁地瞅着机会上折子给何贵妃上尊号,安国公府一系的官员在朝堂上与之开撕,延庆帝将折子留中。
按理,皇后还在,何贵妃是无论如何不能越过她去的。上折的人不过是赌一赌延庆帝对宁王的看重和对何贵妃的宠爱。
不过一个虚名,看在爱子爱妃均已过世的份上,延庆帝也不是不能给。人在世时尚且能专宠不顾皇后脸面,现如今便是再疯一把又能如何?
但,这一次,延庆帝竟是留中不发。
下了朝的朝臣们一边唏嘘帝王的宠爱也不过如此,一边暗暗算计余下的两位皇子谁更有上位的机会。不过,不管是谁,安国公苏家,必然都是赢家--毕竟两位皇子,都是苏皇后所出。
谁也没料到宁王萧亦昱,会随着何贵妃的病逝也一同去了。之前,多少人把身家赌到他身上,便有多少人暗自叹息晦气。
延庆帝坐书案旁,一边批阅折子,一边不时闷咳一声。福禄的腰比以前佝得更厉害了。
小徒弟在外面冲了使了个眼色,福禄低头上前:
“陛下,信王来了。”
“嗯?”延庆帝放下手中的笔,默了默,道:“宣进来吧。”
又咳了一声,福禄把书桌旁边放的一盅雪蛤冰糖炖梨挪了挪,放到显眼的地方。延庆帝看了他一眼,他觍着脸一笑。
“宣吧。”延庆帝低头,手持羹匙搅了搅,终还是吃了一小口。
福禄这才微驼着背退到殿门,吩咐小徒弟宣信王进殿。
萧亦昙微低着头走进了宣政殿。跪叩了礼,半晌,头顶才响起一个有些病弱的声音:
“起来吧。福禄,给信王看个座儿。”
福禄应了,胖胖的身子挪出去,亲自搬了个弯腿透雕圆墩放到距书案十来步远的右侧。
这还是萧亦昙第一次得到这样的殊荣。他半敛着眉谢过圣恩,端端正正地坐好,背脊挺得笔直。
延庆帝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四子,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外边起了一阵风,呜咽着,从兽脊上刮过。他不说话,萧亦昙也就沉默着。福禄在一旁暗暗心急,却也不敢做点什么。
门外,小徒弟又在对他挤眉弄眼。深吸了口气,忍下想将他暴打一顿地冲动,他默默地挪了过去,一双眼狠狠地瞪向不省心的小徒弟。
“师傅,您别,”小徒弟被他那一眼吓得心肝疼,苦着脸道,“皇后娘娘来了,就在外殿那边儿,说是,跟陛下送点心呢送补汤呢,心疼陛下呢。”
福禄心中把那给皇后送消息的人骂了个半死:都是一群不省心的小贱货!
他这下是真的愁了,耷拉着眼,一小步地往殿前挪。延庆帝虽走着神儿,却也知道他往殿门那儿去一准是又有什么人想使什么心思了。
“怎么着,又是有什么不省心事儿连你也为难了?”
福禄连忙小步上前,苦哈哈地笑:“陛下,娘娘,给您炖了汤,贴心着呢,如今儿,人,就在外殿那边--”
“砰!”延庆帝把手中拿着玩弄的和田玉镇纸重重地拍到了书案上。
福禄弯着老腰,紧盯着地板不吭声。
萧亦昙?萧亦昙依然坐得板板正的,规规矩矩地目视正前方,延庆帝没问他话,自然不用他出声。
延庆帝本就还有点咳疾,这下怒气上头,没忍住,又咳了起来。福禄顾不得装鹌鹑了,碎步上前替他抚摸胸口,又连连给萧亦昙使眼色。
萧亦昙对着他哀求的目光,默了默,终于还是开了口:“陛下还是该多注意自己的身子。外边多少事等着您,何必生这些闲气?”
又斜看了福禄一眼:“底下人要惹您不痛快了,这不还有禄总管吗?多大点儿事儿?”
延庆帝连连咳了几声,平复了一下,就着福禄的手喝了口热茶,声音带了丝疲惫:
“去,告诉皇后,我好着呢,她就别挂心了。把后宫管好是正经,别又管出一干吃着我的穿着我的用着我的转头朝别人磕头的白眼儿狼来!”
福禄诺诺地应着,顺手把书案上凉透的雪蛤冰糖炖梨水撤了下去,颠颠地亲自往外殿传话去了。
宣政殿里就剩下了俩人。但萧亦昙知道,这不过是明面上的,这大殿上上下下,起码隐了不下三个暗卫。
“四郎哪--”延庆帝平静了下来,看着殿下的儿子,刚开了个口,又顿住。
“苏家给儿子也下了几回帖子了。您放心。”
萧亦昙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延庆帝怔了怔,又眯眼看了看这个四儿子。
萧亦昙与苏家不亲近,他是知道的。不仅仅苏家,他跟苏皇后,一直也是淡淡的。说起来,比起苏皇后那个亲娘,他对自己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