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门口,时不时地指点一下信王厨房的物什和食材在什么地方。萧亦昙不知道她活跃的心声,一径同以往一样揉着手中的面团。顾含章还在孝期,萧亦昙便把笋尖、青莴、豆干、虾皮切碎,加上鲜菌熬出的高汤一起入锅颠炒。
两大一小三碗素面很快端了出去。萧宜敏还是第一次吃上自己的父亲亲手做的饭食,特别的兴奋,也不用人伺候,自己就乖乖地坐到炕桌旁,眼睛骨碌碌地盯着面条吞口水。
萧亦昙有些好笑:“洗过手了吗?”
萧宜敏嘟嘟嘴,又乖乖地跳下炕跟着侍女去洗手。顾含章抿嘴微笑,对着萧亦昙道谢。萧亦昙面上带笑:“阿元快洗了手过来尝尝。”
等大家都坐定,萧亦昙才对着顾含章道:“生辰快乐。”
“谢谢阿叔。”
“云阳姐姐生辰快乐!”萧宜敏也大声道。
“谢谢小敏。”顾含章弯了弯眉毛,忍不住揉了揉她的两个小鬏。
萧亦昙拿起筷子先挑了一口,余下俩人也动了筷。
“香。”萧宜敏含糊糊地说了一个字,就斯斯文文地开吃。她年纪虽小,从小的教养却是到骨子里的,很是像模像样。
除了萧亦昙做的寿面,厨娘终于被轮到使用厨房,简直是感激涕零,拿出自己的十八般武艺,一个早膳也被她做出了十七八样菜肴来。
用完膳,下人进来收拾了炕桌。萧亦昙抬头看了看窗外,冬日里,天还未露出晨曦呢。
“带着姑娘在外边屋子里走走消消食。”萧亦昙吩咐跟着萧宜敏出来的侍女。下边的人应了一声,牵着萧宜敏出去。萧亦昙看着顾含章:
“阿元。”
顾含章面孔肃了肃,走到了前面。后边是顾家放牌位的地方。因着顾松与老家的人当时差不多是翻了脸的,他离开云城后便再没过问老家那边的宗族。两进的屋子里仅供了顾松父母的牌位,后来他的岳母过世后他又把岳母岳父的牌位供上,然后是他的妻子、两个儿子、一个儿媳,直至他自己。
再是屋子空旷高大、窗明屋净,放了牌位也显得有些许阴冷。正中的供桌前放了蒲团,上边干干净净的,显见得经常有人打扫。顾含章进去,默默上前在蒲团上跪下,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响头。萧亦昙上前将她扶了起来,自己撩开衣袍也跪了下去。顾含章仰头,任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往年的这个时候,顾松都会陪着她过生日。就是不在他身边的日子,生辰礼也会准时送到她眼前来。今年,她却只能看着冷冰冰的牌位。
再也没有那个慈爱的声音一忽儿叫她“乖囡”,一忽儿叫她“妞妞”,一忽儿叫她“丫丫”。她小的时候分不清,不知道这些都是对小姑娘的爱称,总是很认真地去纠正祖父,说他又叫错啦,昨天分明不是这样叫他的乖孙女儿的,还很是叹气,一副“祖父怎么这么笨”的神情,总是能逗得祖父开怀大笑。
可是,这冷冰冰的牌位,哪里还有那笑颜笑语?
萧亦昙跪下也磕了三个头,站起身,又从屋角的柜子里取出清香,一一地给各个牌位上了炷香。这顾家,从顾松这辈开始,他从陌生到熟识,他们比皇宫中的那几个更似他的家人。
“阿元莫哭。”萧亦昙上完香,扭头瞧见她在一旁默默落泪,也顾不得净手,忙掏出手帕走过去替她揩拭。
顾含章勉力笑了笑,萧亦昙疼惜地看着她的眼:“有些红了,拿热帕子先敷一敷,再让厨娘煮个鸡蛋滚一滚。”
顾含章轻轻嗯了声。
萧亦昙站定:“阿元。”
顾含章抬头,迷惑地看着他。
“去年你及笄的日子就当给你庆贺,我--”
“阿叔,”顾含章打断了他,“我知道阿叔和祖父原是为我准备了及笄礼,阿元并不遗憾。”
萧亦昙原是定在去年三月三给顾含章办及笄礼,谁料有敌入侵,便想着延到她正生日的时候,说不定还能把顾松接回云州一起热闹热闹。结果,高丽人又挑事儿,他与顾含章都忙着战事,只能草草地送了贺礼,连个像样的宴席也没办。云州匆匆一别后再见,哪里还料到是这帝京呢?
“阿元!”萧亦昙情不自禁,一把揽过她,近乎叹息般道:“阿叔日后,定为你补上。”
他从袖中抽出准备了许久的一枚素簪,素银打造,簪身如一支利箭,箭羽镂空,在光亮下透出细细的微不可见的波纹。
“阿叔手笨,也不知道阿元喜不喜欢。”
顾含章看着他手中的素簪,心头哽咽,勉力忍住喉头的微痒:“阿叔亲手做的吗?”
“嗯。”做了数十支才得了这么一支稍稍满意的。
他小心替自己的姑娘簪上,后退一步,仔细地端详。
“好看吗?”顾含章歪了歪头,发上一道亮光划过。
“好看!阿元什么时候都好看!”
从此后,阿元,就是大姑娘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