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在忙着午膳,顾府人少,仆从也少,萧亦昙站在院子中顾松原先的书房窗扉下,那里有一池浅塘,两丛芭蕉,一株老梅。天冷了,池中的锦鲤都躲在水下不露面,老梅的虬枝上星星点点布着小巧的骨朵,一两枝伸出头的枝丫上有五六朵绽放了,莹莹可爱。
今年的梅花开得晚了呢。萧亦昙将目光投向天空,萧索的冬日里,屋脊瓦檐上还有残留的雪,远处的天色也是清冷的。
正站着,庭外传来一阵喧闹声。萧亦昙皱了皱眉,身后伺候的福喜已经迎出了庭院。
片刻,福喜紧紧抿着唇快步进来,眼角藏着一丝喜意。
“殿下,总管打发人来,说是宫中有消息,陛下在早朝册封您为东宫了。”轻轻地语气中还有一丝颤抖。
萧亦昙有些困惑地“嗯”了一声,福喜埋着头躬着身一动未动。
“哦--”似乎这才反应了过来,萧亦昙仿佛叹息仿佛卸下心事仿佛茫然地这样又应了一声,长长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背在身后的双手,有些痉挛般地不自觉地收紧。
“殿下,总管问,要不要先回府?宫中,不定就会送出旨意来呢。”
“不必,”萧亦昙沉默了一阵,道,“朝服都在这边,午后就得准备进宫,真有内侍来,告诉他们我在这边就成。”
“告诉福寿,府中一切如常,不必慌张。便是有了旨意,还没到册封典礼,让府中都闭好自己的嘴,我若是听到一丝咱们府中的人张扬,严惩不贷!”
福喜垂头应了,又快步出去回王府里派出来送信的人。
萧亦昙待他出去了,又静立片刻,转身朝正房而去,嘴角不由得带了一丝上扬,心情有些雀跃地想要马上见到顾含章。
顾含章带着萧宜敏在炕上玩。大约是在云城时同沈金沈银两淘小子待的时间长了,萧宜敏原本害羞的性子变了不少,顾含章陪了这么一阵,觉得比自己去练武场还累。这会小姑娘静下来了,她也微微歇了歇。
萧亦昙走了进来,随意地瞄了瞄有些凌乱的火炕,叫了声“阿元”。声音里,带了丝隐秘的兴奋,上扬的嘴角也没有放下来。
帝京城内原是不时兴用火炕的,这还是萧亦昙回来后吩咐人做的。顾含章原本有些斜着半倚在长靠枕上,听见叫她,微抬了眼看过去,却看见往常那深邃的眼里,仿佛落入了漫天星光,莹莹光辉如流动的星河不自觉地令人陷入其中。
“阿,阿叔?”微微的,有些迷惑,微张的嘴没有合拢,润嘟嘟的有些吸引人。
萧亦昙突然有些口干,他下意识地抿了抿唇,移开了眼:“没什么。小敏玩累了?”
“嗯。刚,刚睡。”顾含章不知怎的,对着那漫天的星光竟也结巴了起来。
俩人一时沉默了起来。
屋外又响起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室内凝固的空气找到了一丝裂缝,四散开来,顾含章一下从炕下跃下,快步往外走:
“我瞧瞧外边儿怎么啦?”
萧亦昙敛了眉,想要伸手,又紧紧地握成拳,咳了一声,很自然地跟上去。
半夏蹬蹬蹬地跑过来:“姑娘,来人啦。”
“来了什么人这么慌?”顾含章有些好笑。
“宫中,宫中来人啦。”
耶?顾含章不觉半斜了身子去看身后的萧亦昙。后者挑了挑眉,示意她出去迎迎。
来的是个熟人,也就是冬至宴上送延庆帝赐菜来的福禄那个小徒弟。
小徒弟白净的面孔上一脸的笑:“恭喜郡主娘娘,云阳郡主接旨吧?”
看见跟在后边出来得萧亦昙,又笑着给他行礼:“殿下安。”
萧亦昙颔首。
顾含章未料来的竟是的诰书,心中虽有疑惑,却也按规矩净了手,恭敬地下跪接旨。听得圣旨中称她“乃能文武兼全,出力报效讵可泯其绩而不嘉之以宠命乎”,禁不住耳朵上了绯色——猛然从圣旨上听到如此夸奖自己的话,心中有一点点羞耻。
小徒弟宣完了旨,待得顾含章双手高举捧过诰书,再次双手拱了拱向她道贺。福喜机灵地上前,拉着他到一旁去喝杯热茶,小徒弟忙道谢:
“奴婢来时总管打了招呼,今日宫中忙着呢,要奴婢早点回转,改日再讨郡主一杯茶喝。”又连连向萧亦昙告罪。
萧亦昙点了点头,福喜笑嘻嘻地帮着送他出去,快到门口的时候快速从袖口递了个荷包过去。小徒弟假意推辞,福喜拍了拍他:
“哥哥就送到此了。”
小徒弟捏了捏薄薄的荷包,心知里边是银票,脸上堆着笑:“哥哥止步,弟弟就先告辞了。”
福喜脸上浅笑,看着他出门上马,这才回转。
“阿叔?”
见顾含章有些疑惑地望过来,萧亦昙上前接过她手中的诰书,打开看了眼,随意地道:
“这是对你的补偿。”
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