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是有些恼怒的。被人如上秤般的品评掂量估算,她能忍?但那些品评掂量估算又都是私下的,她想发火也得有个理由才成哪。
当然也有出于好心或是关心的。但总归是不令人舒服的。
还有那镇西侯林家也想上来攀扯,自以为有几分血缘之情就把自己当盘菜了。她毫不留情地将人教训了一顿,这才消停了。
只是这样也令人烦躁。
她知道依着世人的目光自己是个“老姑娘”了。但那又怎样?她就要依着世人的目光去择婿么?她自己手下的人她还纵着她们呢,未必轮到自己还会屈服?
但是听见别人估量着萧亦昙太子妃的位子,四处活动着,她心里比自己被人估量还要生气恼怒。之前心里那隐隐约约的一点子念头,不知不觉就生了根。
她确实是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动的心思。或是在乌鞘岭山岭看见冯小草与冯大成亲之时的感触?或是祖父去世之时萧亦昙那毫无保留的那一次相拥?或是宋暮云若有似无的一次次打趣?但她知道萧亦昙肯定也是不舍得的。她与他之间,她信他,他亦信她。她亲近他,他亦亲近她。这些年来,点点滴滴,她从明白自己心思后,便慢慢地回忆琢磨。她不是瞎子,但亦不会盲目自信。
她家阿叔若是愿意,她自然欢喜。他若不愿,原也没有什么。除了成家,她亦不是没有其他想要做的事。只不过若是阿叔拒了她,她往后就得与他拉开一点子距离,不能再如现今这般亲近了。他纵不会有太子妃,但总归是会有一位皇后母仪天下的。
但今日捅破了这一层薄纸,瞧他还是不是自以为是地替她寻什么如意郎君!总归,她觉着自己还是有几成把握的。
想到这儿,她狡黠地笑着,突然飞快地踮起脚尖在他左颊似乳燕啄春般轻轻地啄了一下,轻柔如月华拂水。萧亦昙的指尖微微颤抖了一下,心中似有一道溪水破冰似的丝丝缕缕蔓延开。
顾含章见好就收,飞快地退回去,笑吟吟道:“我去瞧瞧侍卫们的身手退步了没有,一回子再陪阿叔用晚餐。”
言罢,也不管他什么脸色,径直便出了书房。
萧亦昙被她这一举动惊得呆滞,没来得及反应便见她飞一般地跑了出去,无奈地揉了揉眼角,手中的折子是再也看不下去了。
顾含章在萧亦昙心上放了一把火,自己却是心情舒畅地回了庄子上逍遥。
如今春日已过,庄子周围的深山又可以打猎了,她也不耐烦待在城内,三不五时地就带着一帮子人往深山跑。说起来,那些花会诗会的没给她相看上什么如意郎君,到是认识了一帮小兄弟,恨不得天天围着她转,也是意外收获。
萧亦昙白日里少不得要批阅许多奏章,三不五时的还要去京郊八营转转,加上延庆帝身子突然又再次垮了下来,竟卧床不起了,一时之间分身乏术,本是应了她过得几日抽时间陪她到庄子上待两天,如今也食了言。
好在顾含章也并没有怪他,她自己在庄子上玩得到是自在。
萧亦昙抽了时间把萧东润喊过来,要他自己把长阳宫的外人送出宫去。萧东润没有法子,支支吾吾地说了一番长秋宫的心思,萧亦昙盯着他瞧了半晌,直至萧东润面色发白,才淡淡道:“不该你管的事莫管。你自己身边的人也管教好,不是谁的事都可以插手的。若是你狠不下心管教,我这边就替你管了,到时,莫怨我无情。”
萧东润身子有些发抖,努力绷着,低下头应了一声。
“出去吧。”萧亦昙见他那怂样也觉无趣。
萧东润呐呐地退了出去,直到殿门外才长出了口气,抹了抹额上,一手的冷汗。
回到长阳宫,他在大同殿前踌蹰了半天,脚步一转,又出了东宫,径直去了长秋宫。
苏皇后本是听着宫女的奉承高兴着,懒洋洋地斜卧在香榻上,召了一班乐师听着吹拉弹唱。见着萧东润来了,极为高兴。
“东润来了。”她召手让萧东润近前,拉着他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地打量了一番,方道:
“可有什么事儿?”
萧东润见了苏皇后,之前在萧亦昙那儿感受的低压又悉数忘却,嘴甜道:
“孙儿想皇奶奶了,特来给皇奶奶请安。”
苏皇后笑得合不拢嘴:“好好好,我东润真是个孝顺的。”
萧东润嗜甜,苏皇后一时又吩咐宫女去拿了各样果子蜜饯糕点上来。笑嘻嘻地谢了苏皇后身边得脸的大宫女,萧东润想起自己的来意,偎到了苏皇后身边,拉长了声音:
“皇奶奶~~”
苏皇后挥手令乐师们退下,拉着他的手安抚着:“怎么啦?我东润是遇上什么事儿了?皇奶奶给你做主。”
萧东润垂下头:“父亲让孙儿把飞霞阁里的姐姐妹妹们都送出宫去。”
萧东润上次接了五位苏家的姑娘进宫,萧亦昙十分的冷淡,甚至禁了她们在长阳宫的足。萧东润却是如鱼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