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中旬,帝京已是杨柳青青。正嘉帝登位之后,后宫虚设,前朝大臣们纷纷琢磨君意,又细细寻摸自家及姻亲故旧,力求寻出合心合意的贵女以据后宫高位。要知道,皇后之位高悬,能者得之,谁家不想要呢?毕竟,苏家的例子在那里,一人得道,全族得利。
正嘉帝对于前朝臣子们关于选秀和立后的奏章不置一词。登基之后,他先任命了沈年为羽林中郎将,统率青羽卫和黑羽卫护卫皇城。又命方天为期门中郎将,领期门军。然后一纸诏令,封现今的云阳郡主为虎贲中郎将,统领京郊八营。
一石激起千层浪,满朝喧哗。
一介女身竟与男子同朝为官,朝堂上那些老大人立即怒气冲冲地上折痛斥!
正嘉帝统统不予理会。
对他来说,他下了诏令,不是在征求大臣们的意见,而是在告诉他们他的决定而已。
于是被冷落的大臣与御史通了气,过得几日,早朝时,御史台的大人们纷纷上前痛斥牝鸡司晨,激烈的甚至扬言要以死谏君。
正嘉帝勃然大怒。
在大殿上欲撞柱的御史原以为只是做个样子,毕竟这种事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御史得个不畏强权的名声,君王得个善于纳谏的名声,皆大欢喜。
然而正嘉帝的凤眼冷肃着一横,本欲上前阻拦的臣子瞬间冷汗涔涔,伸出的手不由瑟缩了一下,服侍正嘉帝上朝的内侍福喜静静步下丹墀,直直地立在阶前,原本想要上前拉抱那御史的臣子均僵住,做势撞柱的御史也骑虎难下。
正嘉帝见殿前氛围瞬间冷凝,轻哼一声,寂静的大殿内将那哼声发得极大,殿内众臣腰弯得更低了。
“朕的旨意,不是让尔等用来堆砌名声的。至于你们,”他的凤目一一扫过几个闹得最凶的臣子,“尔等既不愿与女子同朝为官,那就,不做官也罢。”
扔下这句如重雷的话,正嘉帝起身,眉眼冷寂,不再看丹墀下的众臣,拂袖而去。殿中群臣讷讷不能语,才惊觉,现在这位帝王,与先帝,是不一样的性子。先帝宽和,遇事愿意多与群臣商议,便是被拂了面子,众臣反应激烈的事,虽不和心意,到底也不会强行下旨。现在这位,一开始还不显山露水,一但做了决定,真就是雷霆之势,毫不退缩。
几位老大臣各自对视几眼,掩了袖,默然往殿外走。
都到了这位子上,谁真想回家吃自己?好不容易厮杀上来的地位,你一朝退下去,别人怕是毫不犹豫地就抢上来了。哪里有那么多真的铁了心要跟丹墀上那位硬杠的?自己的身家性命、家人的荣华富贵、族人的进身之机,哪一样不尊贵?
罢了罢了,别的人能容得,自己未必就容不得?得了那个位子又如何?多少位居高位的不是被拉扯下来了?这朝堂,可不是一个区区未进学的小娘子能够漟得清楚的。来日方长,何必现在与陛下对上呢?等这热乎劲儿过去了,哪里不能寻出她的错处?何况,还有后位这个鱼饵在那里钓着,他们也不想真正触怒当今。
朝堂上一番暗潮涌动,正嘉帝视若未见。他铁了心要做的事,哪里能被几个臣子给左右了?不过是一群欺软怕硬的东西!出征的将士即将班师回朝,他忙着呢。
回到后殿,正嘉帝稍歇息片刻,问道:“建章宫修缮得如何了?”
福寿如今总管着后宫诸事,上前回道:“倦勤轩前的演武场与练功厅均已建成,殿内各处屋宇也亦检修完毕,如今,就恭候陛下前去检视。这室内的装饰如何,奴才也没个主意,就盼着陛下给个主意呢。”
他一张胖胖的脸腆着笑,正嘉帝一手拿着一本奏折看着,一边觑了他一眼,不置一词。
福寿心中没底,极快地悄悄瞟了福喜,福喜低着头,不经意地动了动左脚尖。
福寿心中咯噔一下,连忙又笑着腆上去:“奴才见识少,就怕安排的不合陛下心意。”
正嘉帝笑了笑,放下手中的奏折,站起身,背着手:“既这么着,朕就替福大总管去瞧一瞧。”
“哎哟,奴才是哪个门牌儿上的人物哦,陛下这不是臊奴才嘛。”福寿伸手轻轻扇了自己左脸一下,笑嘻嘻道,“奴才这是托了陛下的福气,这才在这宫中有了一两分脸面,没有陛下,奴才可是甚都不是了。”
又冲着福喜道:“小喜子今儿让着老哥哥一点,也给老哥哥一个机会,奴才可是有些日子不曾近前儿服侍陛下了,陛下今儿也看看奴才手生没有。”
说着,就笑嘻嘻地上前欲扶着正嘉帝。
“行了行了,朕也没怪你,一把年纪了就歇歇,如今也不是咱们窝在那逼仄地儿的时候了,这后宫,朕准你横着走。”正嘉帝笑骂了两句,也不要人扶,阔步往外走。
福寿悄悄儿地移到福喜身边儿,眼神示意了一下。
福喜觑了一眼前方的帝王,声音微不可听:“郡主。”
福寿恍然。正嘉帝要封小云阳为虎贲中郎将,他身边亲近的几人是知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