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疼吗？”
“再忍一忍，还有五分钟就到医院了。”
这把熟悉的男声，让许知如泪盈于睫。
但是，为什么？
她不是已经在事故中丧生了？难道这是她的梦境？或者更确切的说，是大脑还未失去意识之前，将死未死的回光返照？
许知如缓慢地挪回到座位上，因为有所牵拉，大腿一侧传来尖锐的痛意。
？？
她低头偏着脑袋朝散发着疼痛的位置看去，只见有一道十公分长的伤口，伤口很深，表面的皮肤有些翻卷，边缘沾着干涸成棕色的血迹，黏连住破碎的裤子。快速掠过的路灯光影，使人分辨不清伤口深处究竟伤得如何。
只一眼，许知如就浑身发软，刚刚的动作让伤口有些崩裂开来，血水顺着重力沿着小腿的方向向下流淌，她只能稍微斜侧过来，手肘撑着车把手，头靠在车窗边。
许知如有些自嘲，她究竟是有多衰啊。
即便是死后也不得安宁那一种，她一辈子安分守己，善良向上，虽说难登极乐，但至少也是一个良民候选，怎么都到这个份儿上了，她还要受这皮肉之苦。
关键是，为什么她临死前的记忆里要出现她初中的班主任啊！
许知如学习并不拔尖，大约处在中等偏上一点点的位置，这样成绩表现的学生是最不起眼的存在，她同班主任最多的交流也仅限于，偶尔路上碰到，那剪短又拘谨的“老师好”而已。
她聚拢着发散的思绪，将注意力回归到坐在驾驶位的男人身上。
一件棕色做旧的机车服带着点复古的味道，后颈处的发丝边缘修理得干净利落，再往上是蓬松粗硬的黑发，细细密密地铺满整个脑袋，从许知如这个角度只能窥见一点点侧面，几缕刘海弯曲得落在眼尾触碰着睫毛。
许知如不禁感慨，都四十出头的人了，她的父亲依旧这么精致潮流，和他开得咖啡厅装潢一样，文艺里又带着不羁。她心里突然涌出一股冲动，而嘴巴更是在脑子还没斟酌好怎么表达之前，先开了口：“爸爸，你和凌阿姨的事是认真的吗？”
闻言，驾驶位上的男人背影肉眼可见的僵硬。没等男人回应，许知如又幽幽地开口：“你知道妈妈最在意你的心，即便是你和凌阿姨真的上过床，但是你只要骗妈妈没有，她依旧会相信你的，你，”未说完的话被斜里来的一阵咳嗽打断，许知如闭上嘴看了看两个男人尴尬的侧面，心想着，她的大脑未免也太智能了，连幻想出来的人物情态都如此细腻。
许知如收回视线，将头往下挪了两寸，整个人侧躺在座位上，车厢里一阵沉默。
“爸爸，妈妈的死让我恨你，但是我依旧很想你，你刚去世的几年里，我没睡过一晚整觉，我没有了妈妈，又没有了爸爸，我是一个没人要的孤儿了。”
许知如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车已经靠着路边停下，前排的两个座位都空了，只剩下皮坐垫上的丝丝褶皱，提醒着刚刚是有人在这的。
许知如闷气地想，没抱怨两句人就没了，看来我真的内心深处就是包子性格，连恨都不敢用力。
许知如狠狠唾弃自己，真没出息！
忽然，许知如身边的车门被用力的拽开，深秋的凉气里带着浓郁的桂花味道，她感觉到一双温热有力的手小心地抱起她，将她放在一边的轮椅上，而自己的班主任正站在不远处和急诊的护士说明情况，她断断续续地听到只字片语，“被绊倒”，“老化的板子”，“说胡话”。
好真实。
真实到有点可怕。
死前幻境应该跟梦境是差不多的吧，她从前做梦即便是亲人的脸都模糊不清。但为什么这个时候她连不认识的护士的脸都能编造的如此清晰，她可以确定她活着的这29年里从未见过这个人。
她木然地转头看向站在身边的人，眼尾的皱纹清浅，眼里的担忧却是沉甸甸的，自己后脑勺传来的阵阵掌间的暖意，以及鼻尖闻到的父亲惯用的香氛。
许知如整个人愣住，她的胳膊上漫起阵阵鸡皮疙瘩，她狠狠地抬手扇了自己一巴掌。
好痛！！
她应该想到的，一开始腿上的疼痛就不合理。
啊！！她到底怎么了，她在哪里？
心底里涌出来的害怕，让她一阵阵发抖，身上好冷，视线渐渐模糊，在彻底失去知觉前，她看到她的父亲的嘴巴开开合合的，那帅气的五官在恐惧未知的许知如眼里也变得有些扭曲起来。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许知如耳边传来的声音慢慢清晰起来，他听到金属器械撞击的声音，手臂上有点刺痛和凉意。昏过去之前的记忆闪回，惊得她一下坐了起来。
站在她身侧的人急急退开去，她定睛一瞧，是一位护士，手里还握着一支装了一点血液的管子。护士惊魂未定地拍拍胸口，有些不耐地对着门外喊：“病人家属过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