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修史书,此事说来轻巧,却是个长久功夫。
光是将沈如琢的卷宗一一找出,重读,就已耗费了孟清也足足半月的功夫。
她将卷宗中沈如琢被诟病最深的几件事儿记录了下来,准备一一细究。
可这沈如琢委实是个人才,主张变法前就惹了一身腥。
只见卷宗上白纸黑字写道:大夏建宁二年,新科状元沈如琢,于朝堂之上,上书皇帝,御史大夫林道安收受贿赂,结党营私。
呈上证据,皇帝阅,大怒,林道安叫冤,未果,公然撞于梁柱,逝。
……
因此事涉及皇室密辛,皇帝勒令将证据封存,世人并不知晓沈如琢的指控证据凿凿,只道林道安被陷害冤枉,以死明志,留得一身清白在人间。
而沈如琢则是逼死清官的罪魁祸首。
更不论,沈如琢曾是林道安的门生,而他的这番行径,无异于恩将仇报。
百官都传,沈如琢与皇帝串通一气,皇帝视直言敢谏的林道安为眼中钉,沈如琢觊觎御史大夫的位置,于是两人合计害死了林道安。
官员中也不乏有林道安的门生,与沈如琢师出同门,他们联名上书要求皇帝彻查此事,皇帝的态度却耐人寻味,对此事缄口不谈。
传言便愈演愈烈。
哪怕孟清也是史官,亦未能知晓那证据究竟是什么,林道安究竟是犯了什么罪。
只要找到那被封存的证据,真相便会大白。
孟清也并未亲眼见证林道安赴死,自然也不知晓那证据现下究竟是在皇帝手中,还是仍留在了沈如琢处。
沈如琢考中状元已属不易,上任御史台侍御史更是在林道安的管辖下,他敢公然上书,此事定对他极为重要,因此孟清也更偏向于证据仍在沈如琢手中。
刑部?或是在沈府?
刑部守备森严,她无事不可能整日进出其中,而沈府,她更是寻不到一点由头混进去。
孟清也决定逐个突破,先探刑部。
……
待将修史院的公事处理完后,她便进宫去了。
皇帝听到太监来报,修史院孟太史求见,心下很是诧异,他很少召见孟清也,孟清也亦安分守己,掌管修史院以来皆未出过什么大茬子。
可这不过月余,她已来过两次,今日又来,皇帝感到有些不耐烦。
他年逾半百,身体大不如前,处理起来政事也力不从心,并不愿耗费心力见孟清也。
但这边孟清也已等在书房外了,他沉思了片刻,还是示意太监宣她进来。
孟清也聚精会神,恭敬的朝高位之上行跪拜礼,而后起身,弓着背,极尽谦卑。
“启禀陛下,自大夏变法以来,政通人和,微臣作为史官,亦想尽绵薄之力,将变法一事详尽的记录下来,奈何微臣才疏学浅,未能明晰变法全貌,请陛下准许,让微臣入刑部,亲眼见证变法过程。”
皇帝耐人寻味的撇了下面之人一眼,只见她身着绯色官服,身量纤纤,言辞却不卑不亢,十分恳切。
他皮笑肉不笑,颇有一番暗示的说道:“你有心了,只是入刑部,还得沈爱卿点头。”
“你不妨等上片刻,朕与沈爱卿约好有事相商,待他来了,你即刻便可问他。”他又继续道。
见沈如琢?孟清也心头生出几分紧张,自那日误闯后,她便再也未见过他。
说曹操曹操就到,孟清也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见一小太监从她身后掠过,停在皇帝身侧,语调尖锐的说道:“陛下,沈尚书求见。”
竟来得这么快,孟清也下意识低头,倍感窘迫。
皇帝笑着示意小太监请他进来。
不知是太过紧张还是怎的,从沈如琢进门那一刻,孟清也便能听见他的脚步声,一步一步,衣袖摆动的轻微摩擦声,一来一回,以及,孟清也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孟清也深呼一口气,在沈如琢停在她身侧是,转身向他行礼。
沈如琢点头表示回礼,视线却并未放在她身上。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
“爱卿来得正好,孟太史,你应该认识吧,她想入刑部,完整记录变法之事,不知你意下如何啊?”皇帝对待沈如琢明显要热切许多,他叫停了沈如琢欲行礼的动作,脸上的笑容亦多了几分真切。
入刑部?沈如琢不知孟清也葫芦里买的什么药,心头闪过一丝疑惑,变法已有一年余,若说要记录真实,为何不从一开始便来。他有些怀疑孟清也,她的真实目的,绝不会如此简单。
但他面上仍是一片波澜不惊,随口回了一句“但凭陛下作主。”
“好,那就朕准了。”
孟清也没想到竟如此顺利,目的既已达成,也不好再久留,因此,在皇帝让她退下前,自己先告了退。
……
待孟清也走后,沈如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