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便欲离开,哪曾想,林道安已吩咐了管家带着家丁守在门外,任他们插翅也难逃。
沈如琢一推开门,便见狭小的院落中挤满了面目凶神恶煞的人,个个手里拿着木棍,直直立在地板之上。
顾玉婉见状立马将沈如琢护在身后,身体微微颤抖,但仍状起胆子,对管家呵斥道:“这便是你们林家的待客之道?”
她怒视环顾四周,却发现林道安并不在对面人群中。
沈如琢发觉了母亲的俱意,紧紧牵起她的手,小小的手心里,蕴藏着坚定。
“沈夫人,这是要打哪去啊?”管家不管顾玉婉的怒气,悠哉悠哉的回道。
对面母子孤苦无依,他瞧着,露出轻蔑一笑,鼻孔朝天,藐视一切。
“林道安呢?”顾玉婉嘶吼道,“让他来见我,不仁不义的鼠辈,不敬师兄,这是要遭雷劈的!”
平日的温婉的妇人,骂起人来也是不咸不淡。
管家脸色一变,“你个乡野妇人,尊你一句沈夫人,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呢?我家大人的名姓,岂容你直呼,我便也只说了,沈之沛得罪了大人,是再难有翻身之地的,你们呢,也别想着跑,做再多也不过是不自量力罢了。”
他的话字字椎心,顾玉婉愣在原地,不可置信的望着他,全然想不到他竟会说出如此无礼的话。
沈如琢仍攥着顾玉婉的手,见状,捏了捏她的手心,对她投以宽慰的眼神,顾玉婉对上他的目光,坚定起来,不再觉得难堪。
此刻已撕破了脸皮,纵使他们争辩再多,结果也一样。沈如琢不欲再与他们浪费口舌,拉着顾玉婉往回退,将院内一干人等关在门外。
小琢自小便是个有主意的,顾玉婉虽不解,但还是依他所指,回到了屋内。
……
沈之沛被囚柴房,沈如琢与顾玉婉被困寝屋,皆馅困境。
林道安拿母子二人的性命威胁沈之沛,要他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继续教习书院学生,直至林道安目的达成。
沈之沛只觉屈辱,大丈夫立于天地,所作所为都需无愧于心,为虎作伥的事他做不来,但一想到妻儿,却怎么也难以坚定下去。
若是他一人,他便是拼了这身性命,也要揭露林道安的罪行,哪怕是同归于尽,可他不是一人,娘子,仅十岁的孩子,无一不是他所牵挂的,人一旦有了软肋,便不会再所向披靡。
一边是坚守半生的道心,一边是相伴到老的家人,他难以取舍,两难之间,却传来了一个令他痛彻心扉的消息。
顾玉婉死了。
不是林道安下的手,而是病死的。
这病来得急,林道安为求小惩大诫,将母子二人囚在那一方小小院落,不送吃食,饿上他们几日,以示威严。
但顾玉婉因沈之沛而郁结在心,加上一连几日只进滴水,病来如山倒,卧病在床。
沈如琢满是无措,高声呼喊寻人去请大夫,把守的家丁听到了,禀告给了管家,管家又请示林道安。
但林道安闻言,只是淡淡开口:“不过是想趁机逃跑的把戏罢了,不用理踩。”
是以顾玉婉的病一直拖着,忧愁忧思经寒风一吹,风寒加重,她的状况一日不如一日,沈如琢跪在院子中,哪怕嗓子嘶哑,也不停止叫喊声音。
家丁听了,也觉良心过意不去,但这他们也管不了,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捂着耳朵,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嘶吼声日益变小,林道安以为他们放弃了借称病逃跑这一计划,但那日一下朝,管家便禀明了他顾玉婉死了。
林道安倒没什么反应,只觉这样一个泥腿子出身的妇人死在林家,脏了林家门楣,晦气得很。
至于沈之沛,他也不怕不好交代,这不还有一个沈如琢嘛,妻子死了,儿子不是更要保住嘛。
林道安都未亲自出面,只吩咐管家去收尸。沈如琢倔强的抱着顾玉婉已经冷透了的尸身,面上一片苍白,嘴唇干裂,目光似有一团火,直直的望向管家。
管家心底发怵,这孩子,母亲死在面前,连滴泪都没有,真真是狠心。
一个小孩子不知从何处生出的力气,就是不肯将放手。
管家一掌将沈如琢推开,狠狠踹了几脚,他皱着眉,忍受拳打脚踢的疼痛,却不及心中半点,一双手使劲扒拉着顾玉婉,不让她被管家拖走。
“母亲!母亲……”带着痛意,怒火的嘶吼声响彻狭小的空间,沈如琢扑了个空,顾玉婉一先一步被家丁抬走。
管家立刻将退出屋子,将门从外面锁上,沈如琢向前用尽全身力气拍打着木门。
管家向后退了几步,看着摇摇晃晃的木门,心底犯嘀咕,这可是损阴寿的差事啊。
只余沈如琢一人绝望的拍打着木门,恍若不知疲倦一般,从早到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