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楚的镇北王,曾是名震四方的战神。
自南楚开国,镇北王便战功累累,曾数次击退西北楼兰的军队,为南楚的太平盛世立下汗马功劳。
先皇感念镇北王劳苦功高,特赐封号镇北,封地五百里。
而如今,距南楚立国已经过去两百三十余年,镇北王于楚国的地位只增不减。
皇城外五里处便是镇北王府,此处的建筑恢弘大气,几乎与皇宫可以相媲美,足以看出圣上对镇北王的重视。
因此,眼前这座看起来有些破败的院子在华丽气派的王府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秋风瑟瑟,卷着一捧枯叶,在空荡荡的院门口打着卷,从虚掩的院门里甚至可以隐约窥探到里头丛生的杂草。
按理说,在镇北王府,不应该出现这样疏于打理的院子。
更别提掉漆的大门上突兀地贴着一对‘囍’字,那血红的颜色显得格外刺目。
夕阳西下,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随着一顶轿子由远至近,最终堪堪停在了这座破院子门口。
带头的公公用袖子掩着口鼻,似是因为尘埃而低低咳了两声,才随意地朝身后摆了摆手;“到了,把人抬进去吧。”
说是抬,但跟着轿子的婢女应了声,便拉开了轿帘,语气不算毕恭毕敬,但也挑不出任何错处:“夫人,到静心苑了。”
片刻,帘后传来轻轻的一声:“嗯,辛苦你们了。”
那是一道轻柔似水的女声,可偏偏尾音带着点不易察觉地上扬,像是带了把小钩子,便多了些欲语还休。
周围几个下人听到她说话,有的面露嫌恶,有的表情玩味,总之并没有任何尊重。
哪怕轿子里坐的是他们未来的主子。
唯有开口的那位婢女,神色依旧如常,并没有什么变化。伸手掀着帘子,她扶住了正准备下来的女人。
“夫人慢些……小心。”
从轿子上被扶下来的女人身着一套偏红色的喜服,头戴着盖头,因此看不清容貌。
众人只得从那布料勾勒出的纤瘦身材与搭在婢女胳膊上的那只宛如白玉的手来判断,这盖头下应该是位端方的美人。
她微微低着头,被人扶着一步一步往前走,似乎并没有留意到自己的绣花鞋踩在枯枝烂叶上所发出的声响。
*
红彤彤的盖头遮住了大半的视线,沈瑶什么也看不清,刚刚轿子晃得厉害,她现在只觉得胃里有些翻江倒海。
还好白天没怎么吃东西。不然刚才在轿子上她就会忍不住吐了。
这么想着,她的脚尖忽地踢在了什么东西上,听着后续咕噜咕噜的声音,应该是小石子。
“夫人小心。”
搀着她的婢女又重复了一遍。
“谢谢。”
搀着她的婢女一顿,声音低了点:“夫人,这是奴婢分内的事。”
沈瑶还想说点什么,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
她在心里偷偷告诉自己。
七天前,沈瑶还不知道自己是沈尚书家的庶女。
那时候,她还在皇城里的藏春楼干活。甚至沈家小厮找上门的时候,她正吃力地拖着一大桶脏水准备去后门不远处的沟里倒掉。
那还是她第一次见向来眼高于顶的苏妈妈脸上堆满了殷勤的笑容,那不算纤细的腰弯到一个难以忽视的程度。
而沈瑶后来才知道,当时和苏妈妈同行的那个小厮,不过是沈府后厨的一个伙计。
沈瑶的母亲曾是藏春楼名动四方的花魁,沈瑶在藏春楼出生、长大,算到今天,已经是第十七个年头。
沈瑶之前从来没有听过娘亲提起自己的生父,而藏春楼里一直有些风言风语,各种说法五花八门,沈瑶也习惯了把这些话当成耳边风。
所以那天傍晚,当苏妈妈几乎是点头哈腰地把那个小厮带到她面前时,她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周丹青没得早,这位爷,这丫头就是周丹青唯一的女儿周瑶。”
沈瑶的娘亲姓周,直到七天前,她自己都还叫周瑶。
周瑶从小就在藏花楼做些粗活讨饭吃,苏妈妈把那个小厮带过来时,她刚倒完脏水,都还没来得及擦手。
那小厮斜睨了苏妈妈一眼,从鼻孔里哼了声嗯,然后对周瑶道:“周小姐,户部尚书沈大人有请,劳烦您和我走一趟吧。”
他说的挑不出错处,但语气却听不出多少尊重,那双绿豆般的眼睛上下在周瑶身上转了一圈,最终停在了她的脸上,表情里多了点嫌恶。
而周瑶倒早就习惯了周围人对她露出这样的表情。
她的左侧脸颊上有一大块烫伤留下的伤疤,那是她年幼时不小心打翻烛台被烫的。
虽然娘亲在发现之后立刻帮她处理了伤口,但她脸上还是留下了一片狰狞的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