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年轻,秦望。你才二十七岁。一段失败的婚姻不值得你就此自暴自弃。”系统温热的皮毛贴着她。
这样的劝告似乎不够有效力,它飘到半空中去,同秦望面对面,“振作起来。不然接下来的几十年你要怎么活下去?继续给一个混蛋当保姆和廉价摆设吗?”
系统的情绪显得很激动。
在这之前,系统一直是理智大于感性的。它的所有想法离不开缜密的计算,在系统心中,江凌是一个怎样的人不取决于他所表现出来的性格,而是取决于系统选取的与之有关的一切参数之后构造出的结果。和秦望之间发生唯一的一次意见分歧,让它选择就此离开,可是多年之后,它重新回来。
“我不会看着你这样堕落下去。”系统说,“你看待爱情的角度总是很学生气。爱情不是投入努力就能收获高回报的一场考试。”
系统说的没有错。
这段婚姻将她异化成了秦望自己也不认得的人。
任务失败,人还是要活下去。与社会脱轨五年,科技发展日新月异,秦望像是一个被时代抛弃的弃婴——
被斩断几乎一切的社会关系,缺乏常识和基本认知。失去能够依附的丈夫之后她就是站在车水马龙中的懵懂婴孩,秦望冷静地审视,她甚至没有办法养活自己。
结婚之前,她同江凌签署了婚前协议。离婚后,她一分钱也收不到。
“我会好好考虑的。”
黑暗之中,她轻声说。
-
下定决心似乎不是这样困难的事情。秦望清晨醒来,做好双份的早餐,她的胃口和江凌不同,双方也不会彼此迁就,中西式早点出现在餐桌之上,两人各坐一边,距离不远,心隔天堑。
静默的一场早餐接近尾声,秦望放下碗勺,擦净嘴角。
她开口道:“今天我会出去一趟。”
“去干什么?”江凌问。
“当季衣服会有人送上门供你挑,商场也没什么好逛的。”江凌搁下刀叉,鼻梁上夹着低度数金丝眼镜,从镜片后看来的那一眼,藏着微不可查的质疑和审视。
秦望将手放在膝盖上,隔着餐桌,这像是一场滑稽的谈判。她如实相告:“我要去见朋友。”
“朋友?”
江凌想起昨天在秦望手机上看到的消息。来自她的一个决心要离婚的朋友。
“是陈寄云吧。”他忽而笑了,秦望眉心一跳,在这样的笑容里看出来再明显不过的嘲讽意味。
她非常平静地接受了这样的奚落,思绪偏离,无意识地用指甲轻轻剐蹭木质餐桌的背面。她感到一点点的烦躁,但是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有一瞬间秦望根本不想看江凌那张英俊的面庞——一张已经和她钟爱的温柔毫无关系的脸,甚至已经没有办法用嘲弄刺伤她。
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习惯性地说出她不爱听的话。
“这么多年,也只有她还一直和你做朋友了。”
“这不是你想看到的吗?”秦望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和江凌对上视线。
这回她没有再躲避,也没有妥协一样地用尴尬的笑容或是言语来化解。她就是这样地看着对方,直到江凌率先收回视线。
“我从来没有反对过你和任何人交往。”
“你当然没有。”秦望说,“你根本不需要说出来就能轻而易举地达成你的目的。”
这当然也有她自己的问题,秦望心想。
是她婚后默许毫无安全感的江凌近乎逼迫的暗示,让她断掉和朋友之间的联系,把那些和她曾经建立起亲密友谊的、可爱的人拒之门外。
动荡的好感度轻而易举地摧毁她的理智,这比一切言语或行动上的威胁更有震慑作用。
作为达成目的的既得利益者,江凌无辜的嘴脸,让秦望匪夷所思。
是他已经把发生的事情忘干净了么?连他本人都已经和五年之前判若两人。
望着她被愤怒点燃的雪亮的眼睛,江凌一时间怔了怔。
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好像悄然发生了改变。他抓不住一闪而过的碎片,心头弥漫起捉摸不透的恐慌,骤然被秦望点破,他或许是心虚的。
江凌原以为她什么也不知道。
小镇出来的女孩,见识浅薄,目光短浅——他的朋友这样评价秦望。纵然他对婚后秦望颇有微词,却也容不得他人诋毁,当即冷下了脸,可是这句闲谈中无意提起的话,到底在他心底落地生根多年。
“到此为止吧。”江凌站了起来,“我不想和你吵。”
他称得上是落荒而逃。
-
秦望把餐盘丢进洗碗机里。
谈起餐桌上发生的事情,系统说她吵架的样子还真有点大学时候的感觉。
它高高兴兴的把秦望的手机驼在背上,一路从餐厅飞过来,“有你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