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房间里还保留着陈寄云少女时期最喜欢的甜美可爱的装修风格,层层叠叠的华丽粉红色帐幔垂落下去,因为设计师的精心设计居然丝毫不显得土气,在风中飘飘扬扬时只有极致的华丽繁复带来的精致感。
从打开的窗户往外看,入目是一片生机盎然的花园。哪怕主人并不经常来,也被敬业的园丁打理得很好。
造型团队和李律师都还没到,陈寄云先用粉扑沾了遮暇盖住她的伤疤。这是秦望的要求。
“还以为你是不知冷热。原来一直穿长袖是为了遮住它们。”
陈寄云摸过秦望晶莹的皮肉,丑陋杂乱的伤如同美玉上的瑕疵,她固然有遗憾,更多的是心疼。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秦望记得很清楚。
“婚后第三年。”
连同那一天的景象都还历历在目,电闪雷鸣的暴雨夜,家中突然停电,她如同瞎子一般在屋里摸黑走路,磕得满身青紫。
找不到手机,哪里也没有。
江凌不在家里,静谧的黑暗之中只有雷雨交加的轰鸣。
秦望不惧怕闪电,狰狞白光透过窗棂,为她照亮一点前路。她终于找到了手机,慌慌张张输了几次密码才成功解锁。
她给江凌打电话,在等待接通前长久的音乐铃声中听见自己如同野兽一样低沉剧烈的喘息,仿佛下一秒就有什么怪物要撕开她的皮囊,从她的腹腔中钻出。
心脏在胸腔中跳动着,像是想要破开她的胸膛蹦到外面去一样。
地面冰冷,呼吸滚烫,惊雷褪去之后,整间屋子重又被黑暗吞噬。
电话接通了。
仿佛溺水之人骤然获得浮木,秦望带着哭腔:“老公……”
“您怎么了太太?”是周茉的声音,听到她痛苦的声音之后也变得焦急起来,急忙告诉秦望江凌在哪,“您先别急,我现在就去找老板。您那边出了什么情况吗?”
秦望闭了闭眼。
那是她第一次尝试用手边的利器割开自己的手臂,满手粘稠的血液和清晰的痛楚维系着她的理智和冷静。
她平复呼吸,倒在地板上笑了起来。
她不需要江凌了。
不是每一次陷入黑暗,江凌都会出现在她身边。
温柔地牵着她往光里走的人,也可以是她自己。
即便走不出去也没有关系,秦望握紧了手里的东西——应当是发簪吧?又或许是尖锐的笔尖也说不定,时间久远,秦望已经不记得了。
她不想把这么狼狈的前因后果和盘托出,陈寄云听了之后大概会哭得很惨。
“你应该为我高兴啊小云。我再也不会因为江凌而痛苦了,等离婚之后,我会开始新的生活。到时候还要你多帮帮我呢,我一个人待在家里太久,和这个世界都快脱节了。”
陈寄云眼眶酸涩,抚摸被遮暇简单遮盖之后凸起的疤,“我很高兴。”
“妈妈给我买了新的游艇,等你拿到离婚证,我们就去游艇上开party吧?我会请很多漂亮女孩子来玩的,公司里的小姑娘听我提起过你,大家都很喜欢你。”
秦望给她擦眼泪,语像在哄小孩:“都没见过我,怎么喜欢我呀?你和她们怎么说我的?”
“不会又是讲砸了豪车的糗事吧,明明都说好不许再提了……”
她在努力哄陈寄云开心。
陈寄云抱住秦望,轻轻靠在她胸口,说:“总之,大家都很喜欢你。”
她不知道秦望究竟遭遇了什么。
秦望总是什么也不爱说,提起江凌的时候又足够冷静,根本就不像是为了爱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裹足不前的人。
陈寄云收到周婉发来的消息,擦擦眼泪说:“李律师到了,你好好和她谈噢。”
李律师跟在周婉身后进门。
她供职于陈氏集团法务部以来待遇优厚,薪资不菲,因而已经多年没打过离婚官司。不过对她来说,顺路帮大小姐解决婚姻问题绝对绰绰有余。
李律师和周婉提起那份离婚协议的草书,询问是否有地方不妥。
周婉露齿一笑:“大小姐这边没问题,这回请您过来,是有另外一桩案子要您帮忙分析分析。”
话说到这里就已经明了。
李律师独自上楼,敲响房门。
门甫一打开,李律师看见大小姐脸上两道泪痕,想来才擦干眼泪,未免大小姐尴尬,也只做不知,坦然问好。
陈寄云牵着秦望的手也松开,她站起来为两人分别做了介绍,借口小蛋糕还在烤箱中等待烤制,提着裙摆踢踢踏踏下楼,把空间留给两人。
一出门就见着周婉,陈寄云瘪瘪嘴,又想哭了:“小望她终于愿意和江凌那个王八蛋离婚了……”
“都会好起来的。”周婉轻拍她的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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