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那人大半张脸隐于黑暗之中,但寒月翎还是认出了那一双眼。
寒月翎的眼睫轻颤了下,望着那人的身形逐渐从黑暗中走出。月光透过男子颀长的身躯洒在她身侧,落下一层阴影。
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寒月翎下意识地偏过脸,不想让他望到自己此刻略显狼狈的碎发。
红莲与青莲也趁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得以从那些人手中解脱出来,急忙奔至自家公主面前,青莲双眸通红,担忧地问道:“公主,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寒月翎摇摇头,颤着视线看向面前的那男子。
齐阑舟高抬着的手抓在齐阑安的手腕上,瞧着似乎没有用多大力度,可齐阑安却连声唤着痛。
因疼痛他的五官都拧到了一处,齐阑安呲牙咧嘴地嚷道:“皇兄……皇兄你快放开我,我手都要被你拧断了……”
皇兄?
闻言,寒月翎眸光一颤,不敢置信地抬眼望向那男子。
初见时便觉他出身不凡,衣着普通却佩戴材质不菲的玉佩,可没料到他竟会是大昭的皇子。
往事重重如流水般浮现在脑海,寒月翎忆起初见时他浑身是血的狼狈模样,不由得诧异若他是皇子,出身如此尊贵,定然也有随时有护卫保护他,怎会被人追杀而且还伤得如此之重。
还未待寒月翎继续深思下去,她就听得“扑通”一声,抬脸瞧见齐阑安已被重重摔到墙壁之上,蜷缩着身子“哎呦”个不停,哪还有方才那趾高气昂的模样了。
“齐阑舟,你别仗着年长我几岁,就摆兄长的架子!我母妃最近正得宠,等我回宫就将此事告诉母妃,定会让父皇好好惩罚你一顿!”
“好啊,”齐阑舟轻笑一声,眼底划过几丝漫不经心,“你可以试试。”
兴许是挑衅的话语激怒了齐阑安,他不顾周围跟班们的搀扶,踉跄着站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到齐阑舟的面前,“齐阑舟,你还真将自己当回事了,有娘生没娘养的杂种,还敢惹本殿下,信不信把你的皮给剥了。”
寒月翎眉心一跳,下意识地看齐阑舟听了这话后的反应。这话说得过于粗鄙,言辞中还带上了父母,饶是气性再好的人,听后也不免会愤怒。
可齐阑舟却依旧面容平静,眼帘半垂,墨黑瞳孔中似乎有刺骨的杀意涌现,但也只是一瞬。
寒月翎听得齐阑舟喑哑的嗓音响起,“月夷国的公主是父皇所请来的客人,你若惹得公主厌弃,便是在月夷面前打了大昭的脸面,影响了两国之间的友谊,这样的罪名你担当得起么?”
“或者,你那位以色事人的母妃可担当得起么?”
齐阑安被酒精麻痹了大脑,此刻的一番话就如同冷水般浇灌下来,让他清醒几分,同时也令他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他干涩地吞咽了下口水,清晰感受到有滴冷汗从他额间滚落,流进衣襟。
身旁的跟班到底还有几名头脑清醒些的,赶忙扶过齐阑安,想要将他带回去。
可齐阑舟却轻抬脚,绊倒了即将走过的齐阑安,“向她道歉。”
齐阑安到底是众星捧月长大的,哪里有过当众向人道歉之时,可方才被齐阑舟掰断的手腕传来的疼痛时刻提醒着他,莫要再多惹事端。
他只得恨恨咬碎了牙往肚里咽,不情不愿地朝着寒月翎拱手道:“酒醉时头脑不清晰,冒犯了公主,还望海涵。”
寒月翎能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他并非真心道歉,兀自垂了眼,并不理会他的道歉。
齐阑安久等不来寒月翎的回应,而齐阑舟利刃般的视线又紧盯着他,他不得不继续赔笑说道:“还望公主原谅我刚才的冒犯,我……我其实只是想和公主开个玩笑,闹着玩而已,并没有真的想对公主做什么,这就是个误会。”
寒月翎轻抬头,珍珠耳珰垂在颊侧晃起一阵好看的弧度。
她眨眨眼,说道:“按照我们月夷的习俗,若殿下真想道歉,便当众跪我个一日一夜,才算是诚心诚意。”
此话一出,齐阑安立时变了脸色,结巴道:“我……我怎么能跪你个异族的公主,我好歹是皇子……”
寒月翎灵动一笑,双眸弯起似是林间纯澈的小鹿般,“我也是同你开玩笑的,你怎么连个玩笑都开不起呀?亏我还听阿爹说起大昭之人民风淳朴、和善待人,如今一看倒只是徒有其表了。”
齐阑安神情微凝,半晌说不出话来了。
寒月翎看他一眼,知晓自己如今到底还是在大昭的地盘内,即使真的气恼,却也不得不要为大昭皇帝留个面子,不能真伤害到他的儿子。
但这是一回事,接受他的道歉又是另一回事。拿玩笑来为自己的恶行找借口,这种人实在恶劣得可以。
齐阑安又向寒月翎好一阵道歉,虽没换来寒月翎的原谅,但好歹瞧着她神情缓和了些,这才慌忙带着一众跟班狼狈离开。
寒月翎抬眼望向从方才便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