溽热的大暑,天光浴火,燃不尽的废墟跟天幕一道烧得半边赤红。卫敬好似从油锅地狱出来,汗湿满身,到底是九死一生的戏码,剥肤椎髓的大刑,地道里的热度烘得金银发烫,戴在头上都能与头发融结,取下来时还粘带下来一缕乌发,绞得头皮生痛。
她使出金蝉脱壳之计出逃后一路南下,未曾敢在路上歇息。她行了整整七日,华服破碎,雪白的中衣亦在跋涉中变得黄黑。体表被瘴气毒出了水泡,马蹄磨得见血,力竭粮绝,终于一人一马双双栽在水沟里,击出两声闷昏的沉响。身上的烂布便粘着破掉的水泡在水流中冲出些血水,好一幕前所未有的狼狈。
哪个熟人见了敢认她?躺在臭水沟里时她正体会做乞丐的滋味,想自己的金爵簪钗,饰翠琅轩有没有在大火里给自己陪葬了?这些东西就该在她成事前先全砸碎了!痛苦中回想起策划一切的开端,便觉得悲伤。许久没喝水,眼泪流不出,腹中饥渴交攻却不觉难受。毕竟在金风凄凄的夜里,或是日月常悬的每日,无人顾她冷暖,久而久之竟也习惯了,如今躺在臭水里,真盼望着自己快快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