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初,细雨绵绵,天气闷热得紧。
楼宇邸宅四周遍布着松柏,苍翠的绿竹将台阁殿堂紧紧裹在怀中,屋内绣有蕙草的罗帷不断地散发着淡淡的香气。松篁台殿蕙香帏,龙护瑶窗凤掩扉,大概只有这句诗能描述出此时此景了吧!
带着两朵绒花的双髻侍女静步走向殿内,向着软榻上的女子浅浅行了一礼:“圣女。”
那人是云灵族的圣女,名唤白以迟,本是一名丧家之犬,意外被族中年长的老人捡到,养在云灵已十三载,族长有意养成,今奉为圣女掌管着云夏四洲的祭祀祈福仪式。
都道此族是通灵的使者,寻了一个与世无争的地方远离尘嚣,连无上至尊的圣上都得敬着三分,其实哪有什么断与不断的,不过是众人口中诉说纷纭,传着传着变了味道而已。
轩窗上镌刻着的应龙翱翔于苍穹之上,赤青的门扉上也有五彩神凰飞舞于碧落华廷,女子居住之处窗户禁闭,独自藏匿其中。
女子微微挑唇,头顶白玉冠的两抹流苏随之摆动,指尖的几点水赤豆蔻泛着白光,像极了水中浮动的光影,她耍弄着手中用毛竹编织的的小玩意儿,抛了数米远,转而拾起香蒃:“嫩了,换一个吧。”
小玩意儿也就拳头般大小,制作工序却极为繁杂,侍女俯身,将地上的竹球捡了起来放回到女子手中:“婢这就吩咐工匠选用五年以上的老竹制作。”
自白以迟入选圣女后,眼前的侍女就一直跟在她的身边,细细数来已有十年佣龄,圣女以霜晓唤她,轻便的装束着身,不似寻常人一般,一身武艺更是超群,每一处细微的动静都逃不过她的双耳。
话锋逆转,白以迟扬起头颅,几缕发丝随着舒缓的风流飘至香炉前,她轻提香蒃,玉瓷炉中成型的香粉有如菡萏状呈现在眼底,她凝视着侍女,淡淡言道:“你此时找我,可是祭台那处有何异样?”
云夏四洲祭台无数,唯有云灵一族铸造的望舒祭台巍峨高耸入云。三百米直道入目,以四月雪分立两侧,至春夏交接花期之际,可见银装素裹的枝头鸟儿啼鸣,荫荫古道于穗丰时稔期间常有杜鹃在此啄食。
一千六百多级长阶分两段位于之后,险峻的山脉如虎牙交错,行差踏错一步如临万丈深渊,谁人瞧了不接连后退几步,再往上一些穿过百米索桥即是望舒祭台……
“近日因祈福之事不敢耽搁,婢命人多次查看祭台四周,今日于祭台左侧发现一名男子,被箭矢中伤,浑身血迹未干,想是被人追杀流落至此,观其衣着并非我族中人,特来禀告圣女,询问如何处置!”
那男子倒地一刻,气息近绝,负责巡逻的人望见祭台有血渍漫延开来,探他气息时两手颤颤巍巍,双眼瞪如铜铃,惊恐男子忽从半死中醒来。
说也奇怪,云灵一族除往常祭祀会破例允许外人入境外,几乎不与外界有着一丝牵连,不过图个安稳的日子过下去罢了,自然也不会有云夏四洲的百姓驻足,若不是被逼入绝境,怎么至此。
白以迟顿了顿,眸子一亮:“哦!竟会有外族人闯我无碧峰,他可还在祭台?”
侍女霜晓比上白以迟弱弱矮上了一分,软榻之上的她刚好可与霜晓平齐,侍女态度更加恭敬,低眉敛眼悠然道:“在,因他来历暂不清楚,恐惹来是非,按照我族规矩,未对他进行相关处理,但祈福之日近在眼前,不得不前来禀报,圣女可否要前去看看?”
白以迟使了一个肯定的眼色,两人一齐离开了屋中。一袭天青色对襟长衫在静晚园青葱的映衬下浮翠流丹。
她们照例经过了望舒台前一段,只是数月大雨如注,悉数打落了四月雪上的花瓣,一朵朵银丝与地上腌臜的泥水混在了一起,远远眺望,像是白净的雪地被人狠狠糟践了一番,树上不再是以往的枝繁叶茂,似是被人戳了不少的窟窿。
望舒祭台很大,足足能容纳下百人,祈福祭祀能来这里的都是云夏有头有脸的人物。寻常百姓至多跪在千级台阶之下,两峰之隔,天地悬殊。祭台分为两层,那男子就倒在最底下那层的右侧方。
霜晓领头行在前面,出行时所幸带了把伞,近期气候变幻莫测,蒙蒙细雨经久也会淋湿衣裳。倒地的男子无人照看,脸庞累积了不少的雨珠,顺着滑落而下。
男子麤衣表面被磨出了重重一层白边,只有手中的长戟还算下眼,白以迟试着向前,被霜晓一把拦下:“圣女,还是我去看看吧。”
天灰蒙蒙一片,细雨飘落,被风轻轻一吹似雾幻纱,她颔了颔首,接过霜晓手中的伞,倾身打量。倏地跑来一位家奴气喘吁吁地寻着白以迟,好不容易平复了心中的起伏,再而两手抱拳:“圣女,无碧峰前来了一众随从,说是云夏出了奸佞小人,将其追杀至此,想是逃到我们这儿来了,今登峰口,特来找圣女讨要。”
白以迟目中愕然,手指摩挲着思索良久,来的许是官家数人,她踱步至霜晓身前,泰然自若道:“霜晓,这件事你怎么看?”
霜晓起身,询问家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