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曈带着裴信出了阵法,看见晚晴和卯儿,来不及多说,先飞了两张符过去,关上了那把油纸伞,又取出一瓶镜湖水,用化雾之术撒入空中,只见原本的雾气迅速扭曲着退去,渐渐露出这巷子的原貌来。
苏曈这才开口说道:“你们俩先回去,我和裴将军有话说。”
“姑娘,幽草呢?她…”
“她的事,我自有分寸。你们回吧”
“是。”苏曈拿出了庄主的派头,晚晴识趣闭嘴,知道外人面前不好忤逆主子。
卯儿倒是乐得自在,忙活了一晚上,他只想护理一下他右腿上快秃了的毛,晃着尾巴走了。晚晴抱着油纸伞默默跟上。
太阳东出,巷子渐渐热闹起来,再也不是那番死寂的景象,苏曈和裴信两相无言,走在路上。
“重生咒,是怎么回事?”裴信穿着里衣走在路上,混不吝地招摇过市,试探一问。
“就是你听到的那么回事啊。我是行尸走肉,晚上还要起来吃人呢,骨头嚼得嘎嘎作响,你怕不怕?”苏曈笑眯眯地打趣他。
两人盯着对方的眼睛,谁也不肯先认输。旁边迅速有人围了过来,大清早的看见一个衣衫不整的魁梧大汉拿着剑和一个钗发凌乱的小姑娘对峙,已经有人偷偷去报官了。其他胆大的围着他们指指点点。
旁边这位大妈的口水都快喷到苏曈的脸上了,她实在憋不住了:“我觉得我们还是回去在讨论这个问题比较合适,你说呢,裴将军?”
裴信看了看围观群众,一言不发收回剑,自顾自往前走了。人群怕他锅底一样的脸色和手中的利剑,自动退开,苏曈咬咬嘴唇跟在后面。
回到朝露堂里,裴信一抬眼便看见那副被苏曈挂上的古画,心就软了一半,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渐渐隐去。
“我的兄弟,五年前死在那个不见天日的游魂坡里。今天,是他的忌日。”
“你也觉得是我那通敌叛国的师父害的?”
“除非你给我更好的理由。”
“没有其他理由了。你觉得是就是吧。”苏曈觉得好笑,她可没有替蒋源风正名的兴趣。
“我不是想来和你吵架的。”
“对,你是来报仇讨债的。”
“你可真是…”裴信被噎得没脾气。
他知道五年的离散,很多东西总是该不复从前了。皇上希望自己利用从前的那点情分接近苏曈,恐怕是痴人说梦。眼前这个人,心比石头硬,嘴巴比心更硬。
“算了,折腾了一晚上,你好好休息吧。我下了朝再来看你。”
苏曈看着裴信走出朝露堂,不由得懊恼。她本来就是为了接近裴信而来,如今没有三两句话就把人气跑了。可是想起从前苏曈跪在堂前挨鞭子的样子,她实在装不了多久的好脸色。
陆墨雪又偏偏在裴信面前提起重生咒。她为什么会知道苏曈临死才明白的事?想必蒋源风早就有杀徒之心了,不知道还给陆墨雪留下什么后手对付我。裴信必须站在我这边,否则我死无葬身之地……正思绪纷乱中,就见晚晴匆匆从后院赶来。
“找我什么事?”苏曈确实想休息了,问得懒洋洋的。
“姑娘,红庄来客人了。你去见见吗?”
“客人?谁?”
“江婆婆。”
“她?不是在汲州吗?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我在路上碰上的,见她在路边到处打听人,就带回来了。”
“带她过来吧……不,我亲自去请。”
苏曈用手压压眉头,又重亲挂上了亲切的笑脸,轻快地去了西边客房。
“婆婆,您老万安”,苏曈一进门就欠身请安,笑着说:“许久不见,身体还好吗?”
江婆婆赶紧扶起来,含着泪说道:“曈曈,我老婆子哪里受得起这么大的礼,折煞我了。”
五年前,灵魄刚刚附身苏曈,只觉得手脚像刚装的,用得不怎么利索。它初入人间,又不懂人世规矩,满身血污走在汲州的街头。
原本属于苏曈的记忆总是时不时涌入脑子里,让她分不清幻觉与现实,一会儿是元宵佳节和裴信一起射覆对酒,一会儿是师父叫她念咒画符……浑浑噩噩不知过了几天,只记得雨淅淅沥沥下得她浑身冰凉。
江婆婆在那个梅雨天遇到了正在破庙里尝试生火的她。带她回了农庄,照顾了三个月,终于把一只流浪狗养成了人模样,除了不吃不喝,好像再也没有别的毛病了,直到明月楼出现带走了她。
“当年流落江南,若不是婆婆收留,我不知道有没有命等到今天,婆婆是恩人,再大的礼也受得。只是您不在南方好好养老,千里进京,所为何来?”
说到这里,江婆婆老泪纵横:“我若不是没办法,何苦拖着这半只脚进棺材的身子来京城呢?我是为我可怜的孙子……”
晚晴温柔地在一边替江婆婆擦泪,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