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曈回到红庄,已经是日上中天。裴信正在槐树下练剑,卯儿在旁边陪客人、晒太阳,也不知来了多久。他脚蹬槐树,一个空翻稳稳落地,便看见了苏曈。
“回来了。”裴信收剑笑道,好像早上和他吵架的不是自己。早上进宫,皇帝留了他很久,一句棋下了整整两个时辰。
“子任,利剑出鞘,若不能为我所用,就当为废子。”
裴信知道,皇帝快没有耐心了。
“嗯,我…”苏曈不知道晚晴编了什么瞎话糊弄人家,抱着伞不敢应声。
“东西呢?”裴信接过她手中的伞,引她坐下。
冬天的阳光和煦温暖,苏曈抬头,看不清他的脸,眯着眼睛笑问:“什么东西?”
晚晴端着茶过来,远远招呼:“姑娘,你这么快就买好了?不会就买了这个破伞给裴将军吧?”她背过裴信,朝着苏曈挤眼睛。
……苏曈机械地转头对裴信说:“呵呵呵,我这逛了大半日也没挑着好的。你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苏曈嗔怪,这个晚晴,说啥不好,非说我去买礼。
裴信显然在刚刚被晚晴的胡言乱语哄得高兴,以为苏曈在害羞,毫不在意地说:“我不缺什么,你不用费心,你好好的,我就高兴了。”
裴信寒暄几句,午饭也不用,就要动身:“我今天要去慎王府赴宴,就不留下吃饭了。”
“慎王府?将军真是左右逢源啊。皇上知道自己的肱骨之臣这么能干,想必欣慰得很吧?”
“朝堂的事我不管,我只管打仗。只是北边如今不太平,总得有人在京城替战士们兜底。”他听出苏曈十分不赞同的意思,一口饮尽手中这杯茶,起身告辞了。
送走裴信,苏曈招呼一人一狐进书房办正事。
“人没带回来,只带回他的魂魄。”苏曈打开伞,展示了她忙活一晚上的成果。
江安邦的魂魄在安魂符的作用下逐渐恢复些力气,勉强能够行动了。他弱柳扶风地起身,对苏曈作揖道:“多谢姑娘救我出苦海。”
“江婆婆于我有恩,我受她所托,以报万一而已,江大哥不必挂怀。”苏曈说得客气又无情,让江安邦一怔。
她一边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瓶子与一盒朱砂:“你的躯壳还在陆墨雪手中,一时无法归魂,我将你先安放在这幅画里,日后夺回躯壳,再做打算。”
“有劳姑娘,但凭吩咐。”他不知道陆墨雪是谁,只是寥寥几句,就知道眼前这个姑娘不是个好惹的主,又作了一个规规矩矩的揖,飘悠悠附身画中。
苏曈打开瓶子,里面是噬魂兽的角磨出的粉,有定魂之效果。她把粉末轻轻抹在手上,抚掌在画上,仔仔细细地压了好几遍才停下。随后,用毛笔蘸了朱砂,点在画像的眼睛上。
一只左眼上了朱砂,房内阴风顿起,吹乱两个姑娘的头发,卯儿也跟着炸毛。第二笔朱砂点上,阴风消散 ,房内的烛火变为绿色,诡谲的灯光下,他们看着画中人动起了眼睛,朝他们看来。苏曈左手掐诀,右手向画中人招呼,缓缓勾他出来。
江安邦浑浑噩噩,只看见一只手向他招呼,他迷迷糊糊跟着前去,突然感觉挣脱了某些束缚,身体松快起开,头脑也渐渐清醒——他又如活人一般站在众人面前了。他惊喜地看看自己,掐掐自己,竟然与生前的感觉无异。烛火随着他显形慢慢变回原色,书房内又一切如常了。
“纸人点睛是民间玄术师常用的手段,我不太会那些麻烦的符咒口诀,用朱砂点了些许灵力给你,暂且维持你白天行动自如。这个噬魂兽角粉给你,什么时候觉得魂魄动摇要离开躯壳,就用上一点。”苏曈把瓶子递给他,又盯着他仔细观察,想看看有没有哪里和活人不一样容易露馅。
“是。”江安邦点点头接下,乖乖接受审视。
“记住,你是个纸人,纸怕什么,你就怕什么。水和火都要退避三分,否则咒法尽毁。你先去看看婆婆,这两天你们就留在红庄吧。”
江安邦得了允许,急忙去看望奶奶。他与奶奶相依为命,是奶奶一手带大,想到老人家千里寻亲,心酸又愧疚,跪在她面前痛哭流涕。苏曈替他编了个冤假错案的理由,说他被关在牢里,故而音讯全无,江婆婆不疑有他,祖孙二人共叙天伦之情。可是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晚晴就来催着江安邦去见苏曈。
“你终究是鬼非人,老人家年纪大了,和你待久了不好,以后也少见她吧”,苏曈坐在暖阁里,把玩一支玉笛:“江大哥会吹笛子吗?”
“两位姑娘叫我小邦吧”,江安邦有点怕这个满身奇能的小姑娘,看着这个庄子也知道两人身份不凡,不敢担这“大哥”二字,随后恭敬地说:“略通一二。”
“我想,你记不得自己怎么死的,是不是?”苏曈打量他的神情。
“是,我只记得,我和几个考生一起在古寺踏春,因流连一副壁画与其他人走散了。接着,什么都记不起来了。”他皱起眉头,努力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