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笑不得。他有理由相信,苏曈会放出无数鬼怪在将军府门口盯着他,只要一迈出大门,就会把他搬去焦谷。
可慎思公公居然去而复返。他一直在外面等着没走,避着苏曈折返了。
“裴将军,陛下密旨,请您当夜入宫,于精思阁伴驾。”说完掏出可供自由出入宫门的玄铁令牌递给他。
精思阁原是一个偏僻的藏书馆,从前靠近林衢母妃的寝宫。林衢很喜欢这里的安静偏僻,人躲在这里,能得婴儿时躲在母亲子宫里一样的安全感。
登机后,这个灵魂的子宫也变成了废弃之地——关注他的人太多了,躲到哪里都一样。甚至他要求起居册里把他便秘的日子划掉,都被文臣们评价为任性妄为……
这时候意气风发的新皇才终于生发出一点孤家寡人的意味。陪伴他的人越多,这种意味越强烈。
所以他才不管流言蜚语带着晚晴入宫,不管她是真的故人,或者只是像而已,他需要晚晴在身边,照着她回想从前的自己。
林衢将精思阁改成了与亲信议事的场所,隐蔽安全,空间狭小。小空间里的人更亲近,以表皇恩浩荡。
裴信趁着夜色进宫,林衢已经在精思阁等着了,见他下拜,他放下手中的笔。
“起来吧,子任,没有外人你不必多礼。你与红庄接触也有一月有余了,苏曈这两年是否真的性情大变?”
“是,像换了个人……不过红庄遭逢大变,她又流亡江南五年,性情改变也是正常的。”
“从前朕与苏曈也不过见过廖廖几面,也能感觉她通身的气派和眼神简直是另一个人。”
“我几番试探,从前的事她分明都记得,不像他人顶替。”
“陆墨雪所说重生咒,你可有头绪?”
“暂时没有。”裴信紧了紧喉咙,想起军师临死时嘱咐他的话:
这张符咒事关天下苍生,或以之亡,或以之存。因缘际遇,竟全在你了,老裴……军师到死也没有瞑目。
“方才苏曈也在将军府,这门婚事,她什么态度?”
“初心未变。”
“……她倒是真在意你。”林衢忍不住调侃两人。苏曈当年一心嫁给裴信,却被蒋源风棒打鸳鸯,没想到时过境迁,她还是要嫁。
“在意倒是真的,至于在意什么,恐怕难说。”裴信回忆她带着杀气的眼神,可不像旧情未的样子。
“无论如何,红庄与陆氏水火不容,我留黑或留白,总得有取舍。事关天下,要委屈大将军牺牲色相了”,林衢亲自替他倒了一杯酒,“若能为天下栓住这位红庄庄主,胜于漠北封狼居胥。”
裴信接过酒,一饮而尽,没有言语。
他一心建功立业,却绝对不想用这种方式封侯拜相。然而这种事,大丈夫所不耻,却为臣子所应当,他没有理由拒绝。
“圣上,我能不能见晚晴姑娘一面?”
“怎么?”
“一来是苏庄主嘱托我看望,二来有些话我想当面问他。”裴信想起上午苏曈的嘱托。
“不能”,林衢却意外地拒绝了他,“她病着,恐怕现在不能见你,也回答不了你任何问题。”
“……病了?”裴信心说苏曈的担忧果然不是空穴来风,晚晴姑娘病得古怪。
“等她好些了,我再召你入宫,你先回吧。”林衢皱着眉,提起晚晴语气软了三分。
“末将告退。”
裴信走出精思阁往宫门外赶,途径御花园,听到两个宫人在鲤鱼池边上说嘴。
“又来了!昨个才见好,清醒了半个时辰而已,又疯回去了!”
“你说皇上怎么带了这么个疯子回来?”
“就是啊,虽说模样是好,可宫里美人如云,哪个不比一个疯子讨人喜欢。”
“可不是嘛,我听说,她还……裴将军。”宫人见裴信过来,赶紧闭嘴问好,站定到一边,不想裴信习武之人听力好,一字一句早就尽收耳中了。
“你们说的疯子是怎么回事,她是不是……?”
“宫人不懂事,瞎说的。裴将军怎么这么晚了还在宫中?”
裴信还没来得及细问,就被一声柔媚的女声打断。
“外臣在后宫走动,多有不便,将军还是尽快出去的好。”淑妃微笑着提醒他。
裴信恭敬行礼,快步走开了,没走几步,却听到扑通两声落水声,似有两个重物被推入了鲤鱼池。
他一回头确认,只见淑妃还站在原地,微笑地看着他。
“娘娘,我刚刚好像听到什么掉水里了?”
“是,一些不合时宜的东西,将军不必挂怀,快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