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寺位于幽州北面背靠长台山,说是山更像是个坡地,压得极低极矮,显得天空更为高远。
十四跟着客千州几步上了长台山。
疫病初起,往日烟雾缭绕的寺庙少了许多人气,显得空旷又静谧。
两人未走正门,反倒是七拐八拐的找了个小门,偷溜进了寺庙。
客千州看着前方十四利落的动作,余光瞥见腕骨上的红绳,耳尖倏地通红起来。十四虽醉了酒,但非要他先去处理事情。
客千州并不放心醉酒的十四一人待在府邸。十四似乎看出他的想法,思索片刻,不知从哪儿拿过来的红绳,系在了两人的手腕上。
客千州盯着手腕上的红线,一时不察,踩到石子上,红线晃了瞬,他惊得身形一晃,几乎要咳嗽出声。
面上覆盖双柔软白皙的手面,客千州几乎屏息的用余光看向身边猛然窜过来的十四。十四贴近他,晃了晃手,指向了不远处的地方。
她的腕骨突出,肤色白皙细腻——看上去并不像是常年握刀剑的杀手,只观这双手,反倒像是不怎么出门的大家闺秀。红绳贴在她的皮肤上,透出几分张狂的明艳来。
客千州勉力将视线从十四手腕上的红绳移开,放到不远处。
这几天始终是雨雾天,白雾茫茫的萦绕在空中,在长白山上尤甚,若是平常未练武的人倒是根本无法看清白雾中隐隐约约的人影,但是他们两人内力深厚,能轻而易举的看清白雾中的人影。
身姿瘦小,骨瘦嶙峋,僧袍垂地。
现如今,幽州城内疫病四起,无人敢随意出门。永宁寺也早在两日前闭寺,为何还会有僧弥一人滞留在上山与下山路之间呢。
客千州和十四对视一眼,似乎像配合过许多次那般,一个眼神都明白了对方的想法。两人猫着身子,偷跟在小僧弥的身后。
小僧弥穿过羊肠小道,视线又扫过乱晃的枝桠,顿了顿,这才推门进屋。这是间破败至极的屋子,杂草丛生,显得落寞又寂寥。小僧弥进了屋内,不知道在干些什么,一直在捣鼓手中的东西。
客千州趴在枝桠上,看着小僧弥的动作。客千州其实在前天来过永宁寺,他几乎探查了幽州所有的地方,在永宁寺的后院闻到了股说不出来的香气——有点像“瘟疫病人”身上的气味。
但他找不到来源,才想着,再来一趟。
城内的百姓因为疫病痛不欲生,寺庙人来人往,香火旺盛,寺内也出现了大批高烧不退或上吐下泻者,连刚有红疹的僧人,他都派人带去了北苑。其他未感染病症的僧人也自愿下山,去帮忙寻药炮制。
小僧弥捣鼓完手中的油纸包后,又拖着落地的僧袍,转身离开。长白山上白雾弥漫,可是他动作熟练的穿过灌木丛,蹲在地面,用手撇开落叶,打开暗门,里面赫然是条甬道。
客千州和十四对视一眼,他们跟着僧弥进了甬道。甬道像是被什么利爪动物所挖的一样,里面很暗,透不过一丝光亮,甬道路面也极窄小,偶有水滴落下,砸在光滑的石面上。
客千州下意识的牵住十四的衣袖,两人腕骨上的红线,往上越过掌骨,又穿过指骨,贴在白皙细腻的皮肤上,缠在骨节分明的指节上,又交叉着落于袖角上。
客千州垂落的指面颤了颤,似乎想要分开红绳,牵住十四的手指,却又不知是何原因,顿在原处。
小僧弥步履极快,他的掌面攥紧,略微侧面的看向身后的黑暗。
客千州看着他的动作,略微收了心神。
十四侧头,几乎贴到客千州的耳畔,热气蒸腾在他的耳尖,穿透他的皮肤,越进心脉,生出细微的痒意:“他发现我们了。”
这气音越进客千州的耳畔。
眼前的小僧弥似乎越走越快,几乎是飞奔着往前。“轰隆”声移过路面,光亮穿过地面,细微的光影笼在两人的中间。
又是山林。
“噌”得一声,万千的箭矢刺破气流,扬起晃动的枝桠,直冲两人的面门。
十四掠过空中光影的粉尘,遥遥的同客千州对视一眼。
这一眼如同穿过时间的长河,如同腕骨上的红线,再一次紧紧的将两人缠绕在一起。
十四收回视线,她面上表情无意识的绷紧,胸廓里的心跳声却一声声的冲击着耳膜,血管沸腾到浑身都开始燥热起来。
内力凭空而出,叶面瑟瑟发抖,水珠顺着脉络上落下,被无形的丝线托起,凝成水雾,将两人包裹起来。
箭矢落在屏障上,顺着水面,砸落在地。
水雾分崩离散,又化为水珠,淅淅沥沥的落下。
不远处的太阳难得露出一角,山林无风而静谧,唯独他们这一处,下了小雨。
他仿佛听到雨珠顺着檐前的铃铛,滴落在地,又仿佛闻到草木一哄而散的香气,又仿佛触到少女细腻的手腕。
客千州透过雨珠,望向身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