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涟亦不甘示弱:“此话不敢当,臣底下不过是些墙头草,还是从殿下那倒戈而来的。”
屏风后的人忽而剧烈咳嗽起来,似有些压抑不住,楚涟下意识站起身,朝前走了两步:“殿下的风寒还未好全,不宜受风,有什么事,不如日后再说吧。”
他似是觉得语气略微不妥,顿了顿,又说道:“臣前日上朝遇到驸马,问及殿下身体,驸马只说一切安好,叫臣不要挂心,今日见了殿下,才知事实并非如此。还请殿下保重。”
李矜澜压下胸口浊气,平稳气息,觉得有些意外:“你们二人,竟还能有话说?”
朝堂上,谁人不知楚相与御史大人互不对盘,都想抓住对方的把柄,置其于死地。
李矜澜叹口气,接着说道:
“见微,我没有多少日子了。”
楚涟心头猛然一震,天旋地转间,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殿下慎言。”
见微,是楚涟的字。在他还没有官拜宰相时,她便这样叫他。时隔多年再次听到,却让他心中升起不祥之感。
李矜澜:“我叫你过来,也是思来想去,不知道此事还能托付给何人。你我虽有些夙怨,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是那等公私不分的小人。所以,我就长话短说,接下来的每一个字,你都记好。”
“皇兄昏迷已有数月,而储君未立,他膝下仅两子,长子生母不详,次子名义上是皇后所出,母家尊贵。我朝向来立嫡先于立长,若要论储君之位,怎么也该是皇后所生的嫡子即位……”
她看着屏风后高大的人影,一字一句坚定道:“但,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我要你务必扶长子登基,我在朝堂上剩下那些人,也都会鼎力支持你。”
又是一阵沉默。李矜澜一口气说了许多话,再次咳嗽起来。
她看不见雪白的帕子上沾染了星星点点的血迹。
楚涟闭目:“殿下病中还挂心储君之事,一片苦心,叫臣动容。”
他睁开眼,有些生气道:“若殿下肯好生休养,不过多思虑,这风寒之症恐怕早就好了,又何至于刚才说些不吉利的话。”
李矜澜只觉得一刀捅进了棉花里,觉得无力,却看不到屏风后的人一步步上前,绕过了屏风。
楚涟还准备说些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一场大病,让她比去年宫宴上的模样清减了三分,下巴尖瘦,衣裙显得空空荡荡。
“你的眼睛怎么了?”
李矜澜心头一跳,循着声音转过脸,判断着他的方位:“……你为何走进来?出去!”
男人的声音很平静,却隐隐有风雨欲来之势:“我问你,你的眼睛怎么了。”
李矜澜定在原处:“……出去。”
府里下人都被她支开了,便是喊人来,也来不及了。
下一瞬,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将她脑后的结迅速解开。
纱布脱落,李矜澜闭上眼,将脸转向一边躲避光线,忍不住骂道:“你这胆大包天的逆……”
楚涟眉头深锁:“……什么时候的事情?”
李矜澜受制于人,气得不想言语。
“谁弄的?”
“……”
“你不知道?”楚涟怔怔的,“为何不去查?”
他只前后细想了下,就有了猜测:“你让我扶大皇子登基,可是因为此事,与下毒之人有关?”
李矜澜:“你还真是心思缜密。”
她深吸一口气:“我时日无多,皇兄又迟迟不醒,日后你就是这朝堂上的中流砥柱,此事就托付于你,反正这几年来,你也一直替他筹谋。我与他毕竟兄妹一场,不忍心看他死后大权旁落。这些日子我想明白了,此事若成,你我从前的恩怨,一笔勾销。”
只是她不一定能熬到那日了。
“一笔勾销?”楚涟的喉结上下滚了滚,逸出一声冷笑,“中毒的事,为何不早些告诉我?”
李矜澜挣脱开他的手,摸索着把纱布系好:“楚相,本宫在同你说正事!”
此人难道是有耳疾不成!
她气得又咳了几声:“我的事,本就和你没什么关系。退一步说,即便是告诉了你,又能如何?我中的毒,早已埋下引子,不过是趁着我病了,越发肆无忌惮地往吃食汤药里加,这才全都爆发出来……”
“只是我嘱托你的事情,事关社稷,也算是你职责所在……”
“社稷与我何干。”
楚涟声音冰冷,出言打断:“我这些年广结人脉,认识些精于解毒的能人异士,解完毒再谈此事也不迟。”
李矜澜彻底急了,拽住他的衣袖:“为何我怎么同你说你都听不进去……咳咳……我手中握有半块禁军令,事态紧急时,可调动一半赤羽军,你拿走,我再派人护送你出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