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个地主家的傻孩子在南方的老宅子里看家?
不知怎么,一个稚嫩青春版的顾茗在时夕脑海里浮现,随后是小屁孩被长辈拜年时强行拉扯着认长辈要红包的古怪既视感。
修长的睫羽逆光扫过屏幕,她认出置顶的头像是只桀骜的浣熊。
毛发光亮,眼色深沉,皱起的鼻子给圆乎乎毛茸茸的脸蛋徒添一抹纠结。
卖萌和装成熟两不误,正符合她对“熊孩子”的固有印象。
这么个顾家弟弟——她还没到带孩子的年纪。
轻轻叹口气,刚想息屏,时夕想起该看眼时间。
高铁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启程,她该走了。
微信聊天框里也没有更多人挑这个时候来嘘寒问暖,最新的消息还停留在傻孩子的问候语上。
问候像是平静水面上咕嘟冒出的一个气泡,很快消弭在阴冷萧瑟的十二月天气里。
环视一眼这间伴随着她从意气风发到荣光覆没的屋子,推开玄关尽头的门。
行李箱分明可见的长宽高,躺在地面稳稳当当。
冰凉的握把一被捏进手心,才让人感慨箱子就像是足斤两的实心铁坨。
就算这样,能带走的也不过十之三五。
时夕又点开顾郢的头像。
【不少东西带不上,说好的,先放你那】
【没问题,我叫我哥晚上去当苦力】
【就是你哥给我打了个电话,害得时间太紧,房间里没收拾完的部分麻烦你了】
【啊......】
奋战在工作中的顾郢哀叹一声,默默为了好友取消自己晚上定价不菲的护理预约。
给冤种闺蜜发完消息,走廊里熄灭了最后一点灯。
行李箱推着时夕没再回头。
从虹桥上车,这座繁华都市一点点向后退去。
时值一年末尾,十二月,魔都的气温正午也总是拉不上两位数。
穗城却是另一番光景。
夜晚死死咬住十度的底线,午后更能飙上二十度。
七个小时的车程,同一轮暖阳都变得炽烈,两天没断过弦的雨早在半路收了晴。
【你到了吗?我哥让我接你】
地主家的傻孩子意外地具有时间观念,像是掐着点,在到站前一段给她发来消息。
只是高铁开得快了些,比表针更匆忙地提前到了站点。
况且,这么一座现代化都市,四通八达的地铁加上导航,实际上根本不需要人肉向导。
她于是利落打字,表示在车站附近先吃个饭,能找到路。
那边更是干脆,嗯了一声没再回话。
时夕暗想,这人和他哥哥不同,同一件事不问第二次。
这年头,年轻人好动的优良品质转移到了网络上,这会儿对方大概正沉迷在哪款正火热的游戏里,巴不得少这一趟。
这点倒是很合她意。
时夕捋了捋在一等座上压乱的长发,再捋过导航。
南站附近,下午茶大概是没有着落的。
最终,还是顺着定位先到了顾家老宅附近。
拖着行李箱在蜿蜒的骑楼小道下稍微迷路了一圈,挨到了接近晚饭饭点,时夕这才找了家全国连锁的拉面小店。
碗里,牛肉飞薄,仿佛无声宣告:不管在哪个城市,主顾们都该有这宾至如归的相同境遇。
这该死的熟悉感。
饥肠的辘辘时夕管不了那么多,第一口就解决了碗里所有的荤气。
再慢慢品那清汤寡水。
门口,路灯寥寥晕出一圈奶黄色的光。
还算干净明亮的店面外,能一眼看见小区里来往的住客。
被宠物拉着遛弯的老人,放学奔向自由的学生,以及靠喇叭全自动吆喝的小贩。
选这么地方,像个通向未来的瞭望台,光景正对着她即将安窝的新家。
顾郢告诉她,穗城是个适合“颐养天年”的城市。
“你去那儿先住着,等这破单子结了,腊月正好一起过来养老。”
时夕眯起眼,卷翘的睫轻轻垂近汤面的热气里。
一间平平无奇的居民楼,藏在烟火气升腾的小区里,刚刚放开的隔离栏杆松开了口子,像是安静而惬意地迎接着谁的到来。
......
深秋已过,晨雾稀薄中,枝桠削得愈发利落。
十二月已是第三个礼拜。
CXG俱乐部内,数据分析师抱着平板走出训练室,宽敞的廊道里迎头撞上一面壮实的肩膀。
年轻的分析师一抬头,瞥见周整分明的棱角。
“呀,顾队好。”
“早。”
分析师眨了眨眼,空闲的一只手背略微局促地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