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过去,他定护不住你。几位尚书里,只有户部尚书最年轻,但他也大你七岁,实非良配。几位皇子里倒是有年轻俊朗的,但夺嫡太凶险,一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
顾清影越听越害怕,制止道:“慎言!”
这些人也是他能议论的?如此不敬,就不怕掉脑袋?
带着一点引诱的意味,谢随简明扼要地总结道:“总之,你仔细想想,这桩婚事,你不吃亏。”
顾清影当真沉思了起来,微微蹙眉,很是严肃,就连眼中的醉意都散了几分。
“现在不委屈了吧?”谢随问。
顾清影说:“不委屈了。”
谢随盯着她的眼睛,问:“真不委屈了,还是不敢委屈?”
顾清影又不说话了。
谢随并未指望她回答,毕竟对一个醉鬼来说,这个问题太难了。
何况酒醒之后,她一定会全部忘掉。
但这也意味着,他现在说的话,她也不会记得。
想到这层,谢随的视线渐渐变得幽深,像饱蘸墨汁的笔尖,缓慢细致地描摹她的轮廓,“可你不知道,这长长的五年,我也是这样委屈地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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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随第一次见顾清影,是在顾家的书堂。
那天夕阳西下,晖光像金缎一样覆在她身上,拖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那道影子早就把她暴露了个彻底,她却以为自己在柱子后躲得很好,与他视线交接时,还用手指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最后她当然是被顾铮发现,提溜着丢去了后花园。
那时,大家都极力忍着笑。
唯有他面无表情,为那一瞬的对视失神了许久。
可她是恩师的女儿,他不能有越轨的念头,否则便是不敬。
后来他官至丞相,终于可以无所顾忌。
可每每想到,顾铮是他踩的第一块垫脚石,与顾家割席决裂,则是他步步高升的投名状,他不知自己能以什么立场去娶她。
直到三年前,好友八卦时,说贺子言正对她死缠烂打。
他以为这么久了,自己多少该淡忘了。
可是那时他鬼使神差,伸手去松枝上捞了一把雪。
压紧的雪团渐渐融成雪水,冷得锥心刺骨。
他就知道了,有的人,是忘不掉的。
后贺子言定亲,但并非真心,只为了哄顾清影安心,所以从未外传。
但偏偏就被萧清知道了,辗转传到了谢随耳朵里。
谢随就把他叫了来。
朝野皆知谢随不喜欢顾家。
要娶顾清影,不就是在和他作对?
贺子言以为他是为此不满,连连磕头谢罪,解释说自己和顾家小姐只是闹着玩,他其实另有一位青梅竹马的相好。
谢随冷眼看他磕得满地是血,也未曾喊停。
有一人实在看不下去,劝道:“顾家已是穷途末路,子言又不傻,怎么会与他们瞎掺和?这其中定然是有什么误会。”
其实哪里有什么误会,在座的都是人精,只听了这几句辩解就明白了,是贺子言玩弄了顾清影的感情,却演得太过,以至于败露。
但谢随就是不说话。
贺子言已是骑虎难下,只能继续磕头。
到后来头破血流,众人不忍再看,纷纷移开了目光。
贺子言把自己磕得头晕目眩,最后抬起来的时候眼前一白,侧着栽倒下去。
其他人见谢随无动于衷,想扶又不敢。
贺子言去捂额头的伤口,看到满手鲜血,却不敢有半句委屈,“小人一直是对大人忠心不二的,小人立刻就去和顾家说清楚。”
……
谢随只分神了片刻,可一转头,顾清影偷偷摸摸地又伸手去够酒壶。
她的动作全然暴露在他眼皮子底下,但她喝得迷糊,还以为自己做得十分隐秘。
谢随忍无可忍地将她拉到自己的腿上锢着,分别抓住了她的两只手,朝门外喊了声“宋辰”。
宋辰推门进来见此情形,捂着眼睛“哎呦”一声就想出去,又被谢随叫了回来。
他的眼睛一点不敢往前看,只能盯着自己的鞋面,问:“大、大人有何吩咐?”
“把酒拿走。再叫人煮碗醒酒汤来。”
顾清影看了一眼褐色汤汁,皱了眉:“药?没有蜜饯,我不喝药。”
虽然嘴硬,但她其实醉得不醒,要不是半边身子都靠在椅子上,只怕立刻就要滑到桌底去了。
谢随静静地看着她,神色淡然,但也说不上多好看。
就因为要和他成亲,她要把自己喝成这样。
话里话外都是心甘情愿,可她嘴里有真话吗?
谢随识人无数,怎么会看不出来,她多半也只是怕他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