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以身为谏,只望离王洗心革面,回头是岸!”一白发苍苍的老者出列,声泪涕下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离王虽只受教于微臣十日,微臣也责无旁贷,只愿天威无损,老身就是死在这里,也要见离王端正身仪!”
“离王,你有何话要讲?”裴徽政问,就如同其他公事一般,没有流露任何情绪。
裴回月面不改色,悉数认下:“臣弟认罪,请皇兄责罚。”
“皇上,臣有事启奏。”一道低沉冷冽的声音响起,裴回月抬头,看到了一个侧影。
“准奏。”
“离王行事不端,此为人尽皆知。但臣有一事不解,”谭时望说:“臣有一友也在栾城,某日夜游中,发现离王府附近皆有行迹鬼祟之人,抓住一人后,那人竟咬破牙中所□□药自尽,只在其身上发现了一枚刺青。”
“微臣斗胆,已将那枚刺青带来。”谭时望面色如常,得到皇帝的首肯后,从袖中取出一片肉色的薄纸。
薄纸十分有弹性,边缘还有血色,有人已认出这是何物,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繁复的刺青不像中原产物,谭时望说:“若非离王行事诡谲,此刻怕已扶灵。”
“离王,你可知此事?”
裴回月说:“臣不知。”
“离王德行有亏,暂拟闭门思过,离王府的事交由西门彻查,闭门期间,离王暂居谭太尹府上,时望,你可愿意?”
谭时望敛目,说:“臣遵旨。”
各打五十大板,裴回月心中发笑,退朝时看了一眼高位上的人,冠冕重重,让她看不清那张熟悉的脸,不,哪有什么熟悉,她从未靠近,又何谈熟悉。
出了殿门,裴回月一眼就看到了正在等她的秦默启。
“一起走?”秦默启问。
裴回月摇了摇头,说:“你去押送粮草,还回京吗?”
“不好说,西北战事吃紧,那边也早就在催我了,最迟八九月,我还能回来一趟。”
裴回月想到上辈子的事,认真叮嘱道:“师父告诫过你要戒骄戒躁,常胜将军也怕马前失蹄,有事定要修书与我。”
秦默启笑了,说:“你怎么变得婆婆妈妈的了,知道了知道了,那我走了。”他像是看到了什么,低声道:“谭……”
裴回月闻言也回过头去,正见身着官服的谭时望向他们走来,明明都是一样的黑色朝服,偏生在他身上就格外好看,谭时望留给裴回月的记忆只有严苛和寡言,也从未与他同道而行,此刻离得近了,才知汴京话本所言非虚。
“‘那人眉飞入鬓,目若寒星,又是冷极寒极,拒人千里,偏生一副好皮囊,做事又滴水不漏,只闻众人倾心,不见郎君停驻。’”裴回月念到,粲然一笑:“今日一见,果然所言非虚,谭大人,别来无恙乎?”
谭时望面无表情,说:“皇上罚王爷禁足,王爷是自己走,还是要微臣派人来迎接王爷?”
“不劳谭大人费心,”裴回月笑意不散,和秦默启作别:“秦将军,本王就不远送了。”
秦默启点点头,说:“王爷保重。”
裴回月回过头,说:“走吧。”
去太尹府的路上裴回月和谭时望同乘一车,说来也有趣,一个是皇上面前的大红人,一个是早已被厌弃的落魄王爷,竟有如此机缘同乘,裴回月想着想着,笑出了声。谭时望毫无反应,兀自正襟危坐,愈发衬得裴回月放浪形骸。
耳边逐渐变得嘈杂,车里却安静无比,裴回月掀起一角车帘,见马车已驶入了闹市,商贩在路边吆喝,似乎和她离京之前没什么区别。
不知车轮磕到了什么,车厢剧烈地抖动一下,裴回月斜着身子,本想端正身形,却起了坏心思,就势碰到了一旁的男人。
“诶呀,都怪本王,太尹大人没磕到吧?”裴回月假惺惺道。
谭时望淡淡看了她一眼,向来只有裴回月冷眼看别人的份,哪成想今日遇到对手了。
“对了,本王还有些贴身物品没带过来,还望太尹大人多担待。”裴回月说:“不知本王要住在哪里?”
“扔掉。”
“什么?”裴回月没听清,扔掉,扔掉什么?
“王爷的东西,”谭时望说:“除了王爷,任何人和东西都不许带进来。”
裴回月顿了顿,慢吞吞地说:“本王没太听懂,太尹大人这是……”
“皇上已给了微臣手谕,王爷的所有事务皆由微臣操办。”谭时望取出布帛,上面显然是裴徽政的字迹。
她就知道回京没好事。
裴回月笑了笑,说:“任凭太尹大人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