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做美术馆也可以做博物馆,但总体上来说,有两个原则:一是不举办商展,除了每年的毕业季都不会向外界开放,主要还是给学生提供一个学习的机会,能更多地看到国内外名家的名作,也能把学生的作品推向外界。第二个原则是除非是已故的人,不会举办个人展。馆内展品随时更换,一般时长也就两到三星期。有迟倦这一期,是展出近十年来国内的优秀星锐书画家作品,《他山之石》便是里边最重要的一幅,被挂在了最显眼的位置,从天顶上垂直下来,四周是各种字体的书法,悬空而挂。
迟倦笑笑:“觉得怎么么样?”
他年少成名,但随之而来的关注和压力有多大只有亲历的人才知道,他甚至迷失过一段日子,那些画技画法他游刃有余,随便一下就能把玩得很好,但他自己也发现了,那些画,全然变成了技巧,与他来说没有了灵魂,自然也谈不上灵感。那种炫技带来的空虚之感让他几乎不能动笔,就算拿到笔也不知道从哪里下笔,甚至一度想过要放弃,逃避放任了好长一段时间。也是在那一段时间,他遇见了谈骞,并对他的作品着迷,忍不住临摹,临摹了上百幅之后,他豁然开朗,然后他丢开所有的绘画技巧重新开始画,第一幅便是这《他山之石》。
“不一样”,谈音很认真的想了想:“外公的作品,多为岁月积淀的随心所欲不较得失,你那一幅的画,笔锋行云流水洒脱不羁,但细看之下能看到你稳扎稳打,一层层往上堆叠,像是一种心境的变化,将感情和技巧巧妙融合近乎完美,是以给人一种坚不可摧的大气磅礴,很震撼。”
“谢谢你对我评价这么高”,迟倦惊讶于她的敏锐与评价,他没想到这么久了,这幅作品居然还能遇上这么懂它的人,几乎让他回忆起了当初创作时的那种激荡与平静。不过想到她和自己偶像的关系,又觉得不足为奇。
“我说的是我自己感觉到的”,谈音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我毕竟不是专业的,甚至于对于绘画来说是个外行,说得不好的你别介意。”
“你是它的知己”,迟倦道。
和我可能只算朋友,但和它,绝对是知己。
“不过相比之下,我更喜欢你最新的这一幅《海棠春睡·晚》”,谈音目光里有艳羡。
老树虬枝的海棠,整棵树爆发出惊人的花量如有实质触感般重重压下却又被轻轻举在空中,盘根错节的树根处盘踞着一只打盹的猫,太半的身子被洒落的花瓣覆盖,堆叠出一个猫的形状,只留下圆溜溜的后脑勺和三角形的耳朵,一条橘兼黑的细长尾巴在花瓣间时隐时现。树上的繁花和飘落的花瓣织成的花毯如同物与影的映照,让人陷入无尽的粉色中。留白天空中那一抹极轻极淡的粉色的云,一不留神就会溜走,却还是被抓住。整个画面给人一种懒散的融融暖意,让人觉得就算是睡觉也不是对春天的辜负。
整幅画采用的是宋院画写生的工笔技法,笔触温润柔软线条细腻流畅,如同拂面的春风。通过画,似乎能闻到西府海棠浓郁香气以及听到小猫起伏间的呼噜声,将视觉嗅觉听觉触觉都交织在一起。
“它也是我近期最满意的作品”,迟倦画画时的那种愉悦与轻松在看画的时候也还在。
虽然争议很大,很多人认为过于柔和了,但他觉得很好,也遇上了觉得很好的人。
接下来,两人各自看自己的书。
两小时后,飞机停在了港城机场。
因为这次要多待几天,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物品要带过来,谈音收了个大点的行李箱,下了飞机后等着取行李。
邹钧儒在大厅等两人,没想到先等来了纪临白:“小白,你来这里?”
“邹叔”,纪临白停了下来,大方承认:“我来接我女朋友。”
“啊对啊,我听你爸说你交了女朋友,那正好可以见一见,回头还能和他炫耀一番”,邹钧儒说:“毕竟他现在都还没见到。”
纪临白对他父亲和邹钧儒这种相互挤兑的关系已经习惯,问道:“邹叔一个人来的?”
“没,还有你三哥”,邹钧儒道:“在飞机上遇见我的一个学生,倦倦陪着她取行李去了。”
纪临白想到什么,道:“其实我女朋友,邹叔也见过,还很熟悉。”
“我熟悉的和你年龄相仿的女孩子啊”,邹钧儒把人选在心中过了一遍,道:“那是薛家那小秦逸,不过我不是看你两颇有些相看两相厌的感觉,欢喜冤家也不错。”
“不是她”,纪临白看向邹钧儒身后:“谈音,我女朋友是谈音。”
“谈音呀,谈音的确优秀,也不好追”,邹钧儒意识到什么,眼神跳了跳,惊讶道:“你说你的女朋友是谈音,我的学生?”
“嗯,就是她”,纪临白语气自然,还带着点不自知的笑意,特别的……灼人。
邹钧儒几乎是下意识就想转身看人来了没,毕竟他刚才都还想着撮合外甥和谈音两人的。
不过不用看,他就知道两人已经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