竖日早晨,明月站在樱桃树下做操,看到了从山下给他们送菜的两个妇人,其中胖些的妇人放下扁担道笑着搭话道:娘子今日神采奕奕,看起来异常爽利,可是不需用药了?
明月与她不相熟,只是点头笑笑,转身进屋了。
难不成她们家娘子以前是个病秧子,怎么连送菜的外人都知道她吃药的事。也是,若是个好养活的,一个士族家的正紧主子怎么送到这偏郊远庙来养呢,定是八字身弱,怕朱门玉檐克她小命……
吱呀一道开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扭头瞧见梨花红着眼眶将一封书信递给她,压抑哭腔道:家主殁了!
“家主?沈家的爷爷还是父亲?哦,我、我的意思是你家娘子的爷爷还是父亲?”
“你不识字?”梨花看一眼丧报没好气地说。
明月将信摊开只见寥寥数字:汝父殁矣,吾儿早归。
本来并不悲伤的沈明月,在看信中这短短八字以后,突感心中悲恸,一阵恍惚,一口气被锁在喉甲之间,几近窒息……好半天才把气顺过来,到底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即使她穿越而来,也能感受这具身体剜心蚀骨的悲痛。
“收拾东西吧,回沈家奔丧”明月的声音有些模糊不清。
“师父已经在准备了”梨花轻声应道。
黄昏时分,一切准备就绪,老尼来送众人下山,特地叮嘱明月:回去不要惹你母亲生气,凡事谦卑一些,葬礼过后,若是主母同意让你回来,你便回来,顾山比外头清净安全,师父还会继续照顾你,你也可跟着师父修行……
“若是她不让我回来呢”
“回来有回来的造化,不回来有不回来的因缘,且都无妨。”
明月深深望向老尼,在山门下给她行了三个叩拜之礼:慧如叩谢师父抚养之恩,教养之德,以后我会回来看师父。
老尼转身,掩面饮泣,寂寥而返。
相思梨花见此情景,触动甚巨,亦跪一旁,含泪目送师父。
明月几人减阶而下,不多时就见到了候在路上的十个部曲,每个部曲都着甲配刀,精壮有力。
明月回头最后望一眼山门,心中不舍却也只得无奈的便随众人而去。
一刻不停走了半个时辰仍未到山脚,她已体力不支,问梨花还有多久。
梨花伏下身:你从小体弱,能走到这儿已然不易,剩下的路由我背你下去。
明月摆手,咬着牙往下跑了起来,一步二三个台阶往下窜,惊得那十个部曲一楞。
随即也跟着她跑了起来,他们的职责就是保护主子,她跑,他们自然也不能落后。
一路走一路窜又半个多时辰才到顾山山脚,只见山下早有两辆马车与十匹黑马候在旁,头一辆马车旁站了一个中年男子和一个老者外加两个仆妇,后一辆马车旁着了两个小婢,马车后面还站了十个部曲,加上从山上下来的十个部曲,统共二三十人。
这么多人就为了送她回沈家吗?
“那个穿灰衫的男子是刘管家一直住在山下,他只负责每年重阳接待主母,你一年见不到他几次,他对你也不熟,所以不用理会,他身后的老者是凌大夫,这个大夫可是从小给你把脉开药看着你长大,人家当你半个女儿,听师父说你小时不懂事还管他叫过阿父,这个人你一定要仔细些别让他发现反常,那个挽偏髻胖点妇人是你的乳娘,她旁边那个是乳娘的下手,后面那个两个小婢是刘管家带来的粗使奴婢,你也不用管,记住,只有凌大夫和乳娘对你最为熟悉。”梨花见明月满脸疑惑,拉住她嘱咐道。
“我不说话就好了,全当我悲伤失魂”明月想出应对之策。
梨花点点头:如此也好。
“我的如儿小主,乳娘回去不过半月余,怎清瘦至此”乳娘眼睛红红地将明月拉了过来半拥着。
明月作势抵头,悲伤道:阿父他……
“乳娘知道乳娘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这些年也没能在家主跟前尽孝,此番回去定要不辞辛劳好好尽孝。”
明月点头,乳娘与相思扶她上马车,梨花拎着明月的贴身衣物后上,凌大夫守着男女有别、主仆有别的规矩只是远远看明月几眼,随后与刘管家一同上了第二辆马车。
余下十个部曲也纷纷上马,一半在前一半在后的护卫随行。
马车一路颠簸,一日一夜以后,在清晨进入石头城的清溪源,清溪源东边就是沈家宅院,马车还没有停下,明月就被沈府内的阵阵诵经声吵醒,诵经声庄严肃穆空灵悠远,令闻者不觉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