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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女连心心知肚明,书生沾赌赌咒发誓(1 / 2)

“回来了?”

屋里没点灯,王婆已经躺下,闻声也没起来,只道:“灶上温了甜汤,你们自己去端罢,我乏了,先睡了。”

语气透着疲惫。

银儿心里一直紧揪着,见状稍稍放松了些,“娘你哪里不舒服么?”

“没有。”

王婆声音略哑,翻了个身,面朝里,像是不愿意多说的样子。

明儿个就是三十了,这些日子忙着洒扫内外,拆洗被褥,准备年货,定是忙累了……三个姑娘便轻手轻脚地去了灶房。揭开砂锅盖子,一股甜香扑鼻,却是银儿花生红枣汤。翠柳先尝了一口,忍不住赞道:“好甜呀!”

静临也闻出了红糖的味道,便给银儿盛了一大碗,银儿会意,这汤除了温热驱寒外,对孕妇是最滋补的,她最该多喝一点。

听里屋不再有来回翻身的窸窣声,翠柳悄声道,“你打算啥时候告诉干娘啊?”

银儿撂下汤碗,声音闷闷地,“就等着他的准信儿,一旦他说了,我便告诉娘,也省的她为我担心。”

“也不能一直等他,你心里也得有个底线,过了那个日子,便不能再拖了。”

银儿看向静临,知道她说的是对的,可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总是少了些勇气,多了些侥幸,便勉强一笑,敷衍道:“是了。”

静临却不依不饶,“现在有一个月了吧?至多出了正月,这事一定要有个说法,否则肚子大起来,你想瞒也瞒不住!”

其实她还想说,姓曲的能干出这种王八蛋的事,本身就不是个好东西,他说的话怎么可以信!若真有想娶的心思,何不趁过年堂堂正正上门提亲?他乃是宛平的父母官,不说一手遮天,在她们这些平头百姓跟前也是权势煊赫,再加上木已成舟,难道害怕事情不成么?如此拖延,只怕是没安好心!

银儿的双眼带着哀求,像是承受不住更多的诘责,可怜,也可恨。

这让静临想起自己,与柳文彦之间种种,没有一桩不糊涂、不可恨。可人生匆匆,忽然便被抛到世上,谁不是头一回做这逆旅客,谁能一生不犯错?可恨的不是自己,不是银儿,甚至也不是柳文彦和曲炎——他们固然可恨,然最可恨的还是这世道,容不得女孩子家犯一次错,只要行差踏错一步,便要万劫不复、再难翻身。

凭什么呢?男|欢女爱正如草木生发、万物繁衍一般自然,本该各有所得,合则聚、不合则散,偏偏世人都说,得的是男人,亏的是姑娘,于是姑娘便不能错,也没得选,选了,就要从一而终,不论对方是人是鬼,是君子还是畜生。

“静临,”银儿忽然握住静临的手,旁的什么都没说,可静临知道,方才她心中想的这些,银儿都懂得。银儿是没读过什么书,可她是个敏感纤弱又充满灵性的姑娘,这样的姑娘无需子曰诗云的教养,她生下来便比常人的心思多了一窍……也偏偏是这多了的一窍,教她一时糊涂,分不清对父亲的渴望和对成熟男子的迷恋,也分不清斯文与斯文败类。

吃一堑长一智,世上有些事就是这样,不经历一回便总会懵懂,纸上得来终觉浅。

静临很艰难地咽下一股酸涩,回握住银儿,将心比心,此刻她最需要的不是责备,不是同情,而是理解,支持,是退无可退时有所依靠。

“没事,过完年再说,有我们呢。”

银儿将头靠在静临肩上,又一手搂住翠柳,很小声、很痛快地哭了。

明日是除夕,后日就是大年初一,是新岁的第一天。在银耳花生红枣汤的甜香中,三个因缘际会的年轻姑娘相互依偎着,在炉火温热的灶台旁,一起提前守岁。

欲将沉沉心事留在旧年,却也知道,新岁注定多艰,她们须得面对,以与生俱来的怯懦,或是无可奈何的勇敢。

一帘之隔的里屋,蜡黄干瘪而多纹路的脸庞,因被泪水浸泡,竟显得饱满而又滋润。

王婆今年四十四岁,未嫁养女,一岁一劫。

这么多年都捱过来了,她把女儿养的聪慧文秀,只盼着过几年嫁个好人家,她这辈子就安心了……偏偏这个时候出了事,偏偏是她的银儿出了事,她好恨呐,恨自己为什么私心要再留闺女几年,恨自己为什么没把她看得再严些,恨自己当年不自量力,养了她,却没把她养好。

除夕日是在忙碌中度过的。蒸馒头,炸果子,贴春联,祭灶神,拜祖宗,南北两地风俗习惯不同,不过都是希图平安、祈求保佑的意思,大差不差。

静临心事重重,一日往隔壁跑几趟,也帮不上什么忙,只是不放心,想添份人气、凑个热闹。

王婆给三个姑娘各准备了一套小葫芦首饰,是用今秋新结的小葫芦仔制成的耳坠子和步摇,京城里的女人家正月里都戴这个,是瓜瓞绵绵、福禄双全的意思,有钱的人家佩戴金镶玉的,她们小门小户的就戴真葫芦,图一个吉利而已。

静临见王婆眼睛发直,“干娘昨晚没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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