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黄汤中用桂枝,杏仁甘草四般施,发汗解表宣肺气,伤寒表实无汗宜。桂枝芍药等量伍……”
马车向前行进,银儿闭上眼睛,默默地背诵汤剂歌诀。翠柳和静临坐在另外一侧,你搂着我、我搂着你,小声咬耳朵。
“欸,算日子你们也快动身了,赴任之前,不得赶紧将事办了?”
“我们俩也是这么合计的,名安还没想好怎么与段大官人说。”
“这有什么,”静临嗔了句,“男婚女嫁、天经地义的事,直接说就是了。再说,他那人粗枝大叶,你不提醒,没准他就给忘了。若是你们俩不好意思明说,我替你们说。”
翠柳笑嘻嘻地羞了她一下,“啧啧,才几天就这口气了。”
“死丫头就知道说嘴!”静临笑着瞪了她一眼,“我这不是向着你么!”
俩人的嘁喳声由低转高,忽然想到银儿,又齐齐捂了嘴巴,吐了吐舌头,降低了音高。
银儿睁开眼睛,挫败地叹了口气,“不背了,越背越紧张,不如一起说会子话了。”
“麻黄汤中用桂枝,杏仁甘草四般施,发汗解表宣肺气,伤寒表实无汗宜!”静临笑着接口,“你日日念叨这些,连我都会背了。”
“就是!瞎紧张什么?”翠柳也道,“你那师父早就倾囊相授了,今日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再说还有我们两个陪着你呢,莫要担心了。”
银儿垂了眸,轻声道:“正因如此,更怕当众丢丑,负了先生的看重。”
静临和翠柳一左一右坐过去,各拉了她一只胳膊。静临睨着翠柳,一脸促狭道:“好啦!咱们说些旁的,也分分你的心。”
翠柳见她笑得不怀好意,立即抢先道:“你道名安为何不敢与段大官人说?”
“为何?”
“哼!老子还光棍着,儿子怎好抢先!你与其在这挤兑我,不如着急着急你自个儿吧!名安可是与我说了,他爹急性得很,这会儿保不准正琢磨他自己的婚姻大事呢。我劝你还是多长个心眼,别回头教人一架花轿给抬走了,直到新婚夜掀了盖头,你还懵然不知身在何方呢!”
“小蹄子!”静临恼得伸手去扯翠柳,“再胡说撕了你的嘴!”
翠柳嬉笑着将脖子一缩,双手握住银儿瘦削的肩膀,将她盾牌似的往前一挡,“好银儿救救我,胭脂虎又要发威吃人了!”
“翠嘴雀说谁?……”
段不循坐在前车,耳听着后面的叽里咕噜声变成了嘻嘻哈哈声,很快又爆出一连串银铃般的嬉笑声……虽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却能分辨出其中一人又快又脆的嘴皮子,她那口带着徽州方音的官话说得像是连串的翡翠珠子,颗颗圆润、透亮,质地清爽。
“小南蛮子。”段不循心道,回想她从前骂过自己那些话,一句句言犹在耳,嘴角抑不住漾起春风觳皱。
马车逐渐放缓,停在潮白河畔一方野趣盎然的园子前。
名安率先跳下马车,入目是一片俨然的竹篱茅舍,间有园圃假山,三两点缀,又有亭台楼阁的飞檐隐于其后,布局精致而不失天然意趣,显然是用了心的。
名安不由得神清气爽,“嗬”了一声,回身扶了段不循一把,溜须道:“爹的设计果然是高,比图纸上看着更好了百倍。”
又到后车前打起帘子,一一扶着几个姑娘下了车。
静临睃了一眼段不循,不巧这厮也正朝她看来,面上一本正经,唯有目光灼灼风流。
想到翠柳在车里说的话,静临忽然觉得羞赧,便扭了脸不肯让他看,心里隐隐期盼起来。
“惟-初-草-堂,啧啧,这字写得真气派!”翠柳指着门楼上的牌匾道。
静临抬眸看去,只见那字果然是铁画银钩,颇有几分董其昌的风韵,看着似乎……有点熟悉。
回眸瞥了身边人一眼,只见他果然是一副骄矜模样,身姿愈发昂然。
静临忽然想到西郊别业那方写着“撷芳斋”的匾额,不由狠狠瞪了他一眼。
段不循眼瞅着她忽然脸酸,一时间真是莫名其妙,紧跟几步,低声道:“怎么,这匾额写得不合娘子的口味?”
“岂敢,”静临亦低声回道,“官人雅好题字,处处标记留痕,实令在下钦佩。”
说罢背起手,做一副男子仪态,迈开四方步,装模作样地跟上了银儿。
段不循哑然失笑,什么叫“处处标记留痕”,说得好像他是一条到处撒尿的公狗。“撷芳斋”不过是当时胡乱写的,为的是与后面一座“漱玉楼”相匹,她倒联想到了泗芳的姓名上去,这可实在是冤枉了他。
几人步入百草厅,只见其中早已挤满了前来拜师学艺的人,大多是十几、二十来岁的公子。
众人围看四壁上挂的神农百草图、药王图等,七嘴八舌猜测待会的考题,闻听又有人进来,不由齐齐回眸,看向段不循几人。
三个姑娘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