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筠缇心里惴惴不安,但还是鼓起勇气跟叶芝桦搭了话:“叶阿姨,沈总他,回鹭港了?”
叶芝桦似是才发现她在这里,神色复杂地看了她半晌,却又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陈小姐,你跟小崇相处这么久,有没有发现他身上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陈筠缇心下一凛,似乎明白了她想问什么,可是她看不透她问这句话的意图,所以,她只能斟酌着回答道:“他在我心里,自然处处都是特别的。”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叶芝桦的凝视有一种令人控制不住心生惧意的气场,但同时似乎又透着一股无奈和悲凉。
陈筠缇咬咬牙,决定不再兜圈子,“我知道他身体里有两个人。”
叶芝桦微蓝色的瞳孔瞬间剧烈地颤抖,整个人都险些站立不稳。她之前只觉得她们两个人的感情发展快到有些让她难以理解,甚至于,她还曾怀疑过陈筠缇的动机。
可今天这么一看,他们两个竟真的已经到了彼此的灵魂坦诚相待的阶段?
“那你,爱的是哪一个他?”
陈筠缇没想到她会问的这么直接,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的脑子不由自主地放电影一样闪过他的十三岁到三十三岁,每一个他都在她的记忆里鲜活得不像话。
十三岁的他被父亲打得遍体鳞伤,白衬衫上都是血。
十五岁的他手足无措地站在异国废弃的盥洗室里,看她的眼神里都是好奇和防备。
十八岁稚嫩青涩的他和她在人来人往的大学校园内目光短暂的相接。
二十岁,他坐在树下安静地弹着吉他,似是一直坐在那里等着她。
二十二岁,伴着海浪的呼吸声,他们深刻地彼此拥有,一次,又一次。
二十六岁,他被她泼了一身的柠檬水,在飞往异地求学的飞机上,他就在她的身后,默默地陪着她。
二十七到三十岁,他是异国孤独的混血王子,而她是他窗外不落鸟的树。
三十岁,他们终于在正确的时空里相遇,却发现,原来他们之间一直共存着两条完全不同的感情线……
三十三岁那年,他告诉她,他们结婚了。
无论过程怎样艰难,最终他们还是迎来了属于他们的Happy ending,只是,为什么那个轮回就只到他的三十三岁呢?
再之后,是她终于逃离了时空循环吗?
陈筠缇反问叶芝桦,“那您呢?作为母亲,您爱的一定是他的全部吧?”
这句话的杀伤力太强,像是叶芝桦多年以前不经意射出的一颗子弹,如今正中眉心。她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只是感觉自己突然很想大哭一场。
自从叶泽西死后,这么多年她在商场叱咤风云,见惯了大风大浪,也尝尽了人情冷暖,就算遇着比这次远洋货轮着火更严重的事,她都没有这么破防过。
叶芝桦别过头去,用力忍住即将流下来的泪水,再转过头来,她眼睛里的汹涌已经平息无痕:“刚听你说要去赶航班是吧?”
“啊,是。”陈筠缇应声。
吴妈这才推开厨房的门,笑得春风和煦:“陈小姐,这里面都是家里厨房自己做的,你一会儿趁热吃。”
“谢谢吴妈。”陈筠缇连忙起身双手捧住食盒。
叶芝桦眸光一闪,嘴角竟不自觉泛起一丝温柔:“那你就先去忙吧,工作的事情第一。我明天一早就会飞回鹭港,小崇这边的事情,我会处理。”
“谢谢您。”陈筠缇松了口气,虽然她不大喜欢叶芝桦,却又莫名相信她无所不能。
“我是他妈妈,一切都是我应该做的。”
“其实……”陈筠缇看了一眼吴妈和叶家老太太,欲言又止。
“我送你出去吧。”叶芝桦上前一步,帮陈筠缇把脖子上的奶油色围巾紧了紧,像母亲对待自己孩子那般。
陈筠缇心里怪怪的,因为即使是苏曼,想必也不会对她突然做这么亲密的动作。
两人肩并着肩向外走,终于远离了其他人。
“你刚才想说什么?”
“我……”陈筠缇不知道该不该把接下来的话说出口。
“陈小姐,你有话不妨直说,没什么东西是我这个快到花甲的老太婆听不得的。”
陈筠缇看了一眼叶芝桦,实在没有在她那张保养得当的脸上看出什么和“老太婆” 三个字有关的东西。
“我是说,您知道沈总的父亲一直认为他和叶泽西都不是他亲生的儿子吗?”陈筠缇的声音低到不能再低,脸红得像沁了花汁,倒像是她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叶芝桦再次惊诧地上下打量了一下她,继而冷哼了一声:“刚才沈弥山打电话给我说了这事,这个老混蛋,他简直……对了,沈弥山是沈崇的父亲。”
陈筠缇不想在此刻陷入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