忌和陈一的第一面。
还是新人律师的童无忌,被一个难缠的客户折磨到了十点过半,坐着深夜只剩下自己和司机的公交车回到租房的小区外,一身的疲倦让她鬼使神差地走近了这家盲人推拿店,已经这个点了,本来也不抱什么希望的她,撞上了眼前这个穿着白大褂,理着平头戴副粗黑框架眼镜的小哥。
也不知道是不是应酬那些大腹便便的中年男性太多,此刻看到这个小哥,居然还觉得他算得上眉清目秀——目秀存疑,他虽然戴着副眼镜,可眼睛看起来也不怎么好使的样子。
童无忌提出了要推拿的请求,对方却是一脸犹豫。
“我先跟您说明一下,我们这里虽然叫盲人推拿,但我的眼睛不是全盲,还能看到点东西,”童无忌看着眼前的小哥似乎有些害羞地用双手虚虚地比划了两个圈放到了眼睛前,吧啦吧啦地说了一大串,“像这样,中间的部分还能看到,如果您介意的话,可以留下个电话号码,我替您预留一个女技师。”
不仅是身体,童无忌的精神其实也到了极度疲倦的状态,陈一的这么一大段话,她就听进去了“还能看到点东西”。
“没事,你就把我当块猪肉就行了,随便怎么剁。”
童无忌的直爽让陈一的表情看起来也放松了一些。
“因为只有我一个,所以大门我要反锁起来,怕进了小偷,不好意思啊。”
“没事,进了小偷我帮你们打官司。”童无忌跟着陈一进了小房间,二话不说就趴在了按摩床上。
“您是律师啊?”
“嗯。”
“难怪你声音听起来有点哑,您先坐起来,我替你开音。”
“开……开音?”童无忌虽然没怎么听明白,还是坐起身来,很快她发现陈一已经站到了她的身后,双手微微托着她的后脑,双手拇指按压在了颈后的某处,缓缓打圈按揉起来。
大概是听出了童无忌满脑子的疑问,陈一开始为自己的动作解释:
“这里叫风池穴,以前上学的时候做的眼保健操里也有按揉风池穴这一节。”
“你们也做眼保健操啊?”
童无忌这一句问出口就开始后悔了,脑子实在是不灵清了,居然问出了这样冒犯的问题。
“我也不是一开始就看不见的。”陈一的话听起来不像是生气,反而带着笑意,“不过这个眼保健操好像不怎么起作用。”
“是吧,我好多同学认认真真地做眼保健操结果还是近视了,但是我从小到大都没有认真做过这个,视力完全正常。”童无忌本想顺着陈一的话说下去,可到最后连她自己听起来都像是在炫耀着什么,尤其是在一个视力残疾的按摩师面前,她赶紧抢在了陈一回话之前飞快补了一句:“对不起啊,我不是在针对你。”
“啊?”陈一笑了笑,“你不用太在意我的,我眼睛不好又不是你害的。”
陈一示意童无忌朝下趴到推拿床上,开始沿着后颈触诊。
“啊?有人害你吗?要不要我帮忙打官司?”童无忌猛地转头看向陈一。
陈一是微微俯身的动作,这个距离很近,他可以看到她的侧脸。
很干练,很清爽,很像电视剧里那些女强人的感觉,不怎么容易亲近。
“我只是打个比方,我这是遗传的,非要说害的话,我也不能说是我爹妈害我吧。”陈一示意童无忌把头转回去,指腹下的肌肉显然是长期伏案导致的僵硬和拉扯,在确认过整个肩背的肌肉状态后,他觉得手下这个律师小姐的肌肉劳损状况,好像比傍晚那个送煤气的师傅还要糟糕一些,“律师小姐,你工作很忙吧?是不是经常低着头看电脑和手机?”
“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你的身体告诉我的。”陈一稍微在拇指上用了一点力,童无忌立马就发出了吃痛的“嘶——”声。
“这个力度ok吗?如果觉得很痛受不了的话告诉我。”
“刚刚好。”童无忌感受着陈一的手掌和手指在肌肉僵硬部位的动作,好像真的有一点点松解的感觉,“那你的眼睛是遗传的话,能治吗?”
“治不好的。视网膜色素变性,是目前科学还没有办法根治的病。”
“视网膜……什么?变性?”听起来是很陌生的词汇,童无忌已经放空的脑子根本记不住这一串,“眼睛还分男女?”
“是视网膜色素变性。”
“亏你能记得住。”
“我高中的时候还拿过生物竞赛三等奖呢。”
“哇,这么厉害。那现在你做这个不是很可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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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很可惜吗?
把童无忌送走之后,她那句提问久久回荡在陈一的脑海中,手上攥着一张通红的百元大钞始终没有放进抽屉,反而坐在收银台前愣了很久。
今晚这个客人,除了常规的收费,临走还单独塞了一百块到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