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来,用力一拍车门,“老爷刚走,我们就得弯腰低头,谁给你的胆子去跟城门官通融的,贾氏,你再瞎咧咧,我就让你去跟城门官通融,我们周氏不缺姨娘!”
斩钉截铁的话语落下,整个周氏队伍不闻一丝声响,连那些马儿仿佛都感受到了老夫人的威严,夹着马尾垂下了脑袋。
“仕朴,接下来的路程怎么走,都由你来安排。谁想作怪,给我丢下去!”
老夫人再次一拍车门,坐回了车内。
众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到周仕朴身上,他似乎有着瞬间的错愕,执缰立在那儿怔了好一会儿,老夫人也不催,整个周氏队伍一片寂静。
前头的队伍开始折返回来,细碎说话声,马蹄杂踏声。
周仕朴终被惊醒,他一拉马头,提声喝道:“调转车头,我们走明德门。”
“是。”仆人们应声。
马匹被牵着转了头,一辆辆车跟上,转向南城明德门。
“周公子也不大吧,老夫人怎么就让他安排接下来的路程?”红豆也凑到缝隙处看,一边惊奇道。
“你看我们这支队伍中,一眼望去什么最多?”
红豆眨了下眼,把窗户掀开了一些,探头出去望了望,“姑娘,棺材最多,前前后后数着有六七口棺材呢,其他那些车队都避得远远的。”
“因为人都死没了,接下来就是周公子执掌这个周府,老夫人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大好,她是害怕……她在逼着周公子成长……”
“好可怜……”红豆不由地喃道。
许是车窗打开,周仕朴一甩马鞭,小跑了过来,红豆讪讪把脑袋缩了回去。
他却没有离开,同行在马车边,朝马车内望了一眼,随后微微低下了脑袋。
夏瑞珠正好看到他抓着马缰的手,被冻得通红,“你坐在马上,冷吗?”
“冷。”
他下意识答了一句,答完立马察觉不对,忙道,“还好,不怎么冷。”
他把手伸到胳窝下捂暖,马上发现动作不雅,手忙脚乱抽出来,最后放嘴前哈了口热气,颓然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没办法跟城门官周旋,害得大伙儿要绕上半城才能出去。”
夏瑞珠顿了一下。
他低着脑袋,象只被人抛弃的狗儿,自顾自说下去,“以前在家里,大家也都喜欢大哥,一篇文章他只要读上一两遍就能背出来了,而我读了好些遍还没能记住,到得后来我就不爱读书了,考中秀才……父亲说是我走了大运,这辈子也就这样了,要是死的是我而不是大哥就好了……”
他的脑袋越垂越下,就象一棵被大风刮弯的小树苗,快要整个翻倒了。那流露出来的沮丧自厌、卑微沉痛象洪水奔涌出来,下一秒就要冲毁堤坝。
夏瑞珠抬手,把车窗再次掀开了一些,把上半身探出去,前后左右看了看,“我记的你周府还有个公子,他在哪?”
周仕朴不明所以地抬起脑袋,朝贾姨娘马车指了下,“那儿,他跟姨娘坐在一个车里。”
“他为什么坐马车,而你要坐在这匹马上吹冷风。”
夏瑞珠转过头,直直望向他,问道。
“这,这,因为他是庶子,而我是……”
“错,因为你有站出来担当的勇气,而他没有。冲着这点,你就不是一个无用之人!”
周仕朴猛然怔住了,一时间愣愣坐在马上,眼睛直瞪瞪望住夏瑞珠,似乎连话都不会说了。
“一个人不在于他能不能背出文章,而在于他遇事有没有担当的勇气。你救你祖母,救你妹妹,现在又指挥着大伙起启远行,你这个周府继承人,做的很好。”
周仕朴的眼眶红了,有眼泪无声地流淌下来。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夸他做得很好。
就象大风刮过草原,刮黄了草叶,却又在泥土深处孕育了生的希望,到了明年,嫩绿的小草再次生长出来,蔓延出整片大草原。
“刚才周鸾说她害怕,要跟姨娘坐一个马车,那你现在就可以去让她换到姨娘马车里。周鸾再可恶毕竟只有十二三岁,出门前觉得一个马车坐的宽敞舒服,可出来见到了外头情形,心里害怕却是真的。还有,马车辕上你可以让仆人坐上去,挤挤也没事,不时轮换,路程长远,不是谁都有体力走长路的。到了驿站,行李也可以堆挤挤,空出来的马车多坐些人也是好的。”
周仕朴的眼睛一点点一点点睁大了,脑袋象小鸡啄米般不停点着,那热切的神情望住夏瑞珠,仿佛遇见了神明。
“去吧。”她轻声道,合上了窗扇。
马蹄声轻轻去了,有马车停了下来。
周鸾推开车窗,红红眼睛瞪向周仕朴,“你要干什么?”
周仕朴皱了下眉头,硬硬道:“你去姨娘马车上。”
周鸾一愣。
“快点!姨娘的车也停了,别耽误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