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姀手掌拍了声响,在脸前合起来挡住,更是前仰后合地笑起来。要不是坐着个椅子,怕是要直接倒过去了,“你也有今日!”
看衡沚出糗,就仿佛初见时自己丢的脸全应验到他身上了似的,没由来地令阿姀觉得愉快。
秋高气爽,日头高得很,室中轻风一过,悬在四处廊柱的轻纱随着飘忽不定。一切都染上了阿姀丝毫不曾约束的笑声。
公主是公主,只是有了烟火气的公主。
就像那年在……算了,衡沚迟缓地弯起嘴角,压住了自己的想法。现在还不是时候。
这劳工一坐,便是一白天的光景。
一直到夜里,连火烤的方法都用上了,才算是将做旧色这一步初步完成。
“那日的周嫂子,好像没见着?”衡沚帮着将干透了的纸绢摘下来,细细地压平在石板之下。
“哦。”阿姀从烛光中抬起头来,“我给她找了家不错的驿站住,怎好意思麻烦你。”想了想,又说,“我同她商议,打算合伙开铺子,她一个人想做什么也艰难。”
阿姀从前为了吃饱饭,也曾女扮男装,做过村子里的教书先生。只不过演技拙劣,很快就被发现了。她是被喊打着赶出那片地界的。
你很难想到,前一天还来送菜送粮,谢你教她儿子诗书的妇人,转头就站在最前面对你恶言相向。明明作为老师,阿姀觉得自己已经很尽责了。
她说,你个女人你懂什么,别教坏了我儿子!
世间固有的偏见,从来没有善待过女子。即便从无坏心也不行。
“我懂这种艰难。”阿姀说。
衡沚便也没追问,只是对纸扎铺子的事很感兴趣,“已经想好了?”
说到这个,阿姀就有点得意了,“那是当然。周嫂子以前没少在村头的纸扎铺打下手,手艺好着呢。我虽然不会扎纸花,但是勉强可以写个挽联。最基本的也就是这些了。”
两个人在烤画的火堆前坐着,大有进一步密谋来日的气氛。
“那不基础的还有什么?你总得好好介绍一番,我才知道投钱亏不亏啊?”衡沚抱臂靠着椅背,活像捏着钱的大财主。
“其实红白喜事我都想做。”阿姀随手拿了张纸,画出张草图来,“你看,租一间开阔宽敞的铺面,中间两半分隔开,一边是白事,一边是红事。”
简易勾勒出的砖瓦下,当中一根柱子分隔。阿姀在左边画上元宝纸钱,右边一盏圆嘟嘟的灯笼,还画出了穗子随风吹动的样子。
即使没有颜色,衡沚在脑海中,细致地构想出了这张图纸。
一边挂白幡,一边垂红绸。
还真敢想。
“你就不怕这么布置,两边的生意都丢了?白事人看了红绸刺眼,红事人看了白幡晦气。”
“怕啊。”阿姀倒是坦荡,“但我贪心又拮据,既想两份钱都挣,又不想多花一份租金。铤而走险,试着看看呗。”
红白强烈冲突的风格,古往今来也没人敢尝试。
对于这样的经营,唯一的好处大概便是红白喜事中的共同需要了。
就像阿姀之前想好的,能写挽联就能写喜联,能扎纸花就也能剪窗花。
喜鞭和丧鞭也不过是在做炮仗的时候用不同颜色的纸。
这些东西以往是分开来卖,但归根究底都是一样的人去做。将其联络到一起,便能省了中间渠道给周折带来的加价。
能走的路有很多,阿姀主要想做的,就是便利的服务而已。
行商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更看重实物的价值,在服务上便显得不周全。
“不过,为了防止对你做的事造成影响,这两日我不会出去看铺面。而且天子游猎图已经到了收尾处,赶快做完能提前两个月送去交差。”
阿姀的手笔快。
在外人看来,尤其是薛平或者都城派来的猫猫狗狗们蹲守在阴暗角落中看来,一日衡沚找不到画不赶赴都城,就会多一分令人起疑的危险。
所以不用三个月,确保质量的前提下,阿姀是没日没夜地赶上了。
衡沚自不必说。白天里装模作样地到处去拜访各类丹青或鉴藏大家,夜里回来才去处理三道九府和军中上报。
手下的人也真的被派去四处通商地寻找,甚至还有一小队人在河岸边、山野上寻觅。
后果便是厨房将他们送来的河鲤和山珍换着花样地摆上餐桌,将人吃得满脑子菌子竹笋。
面子上做的是十足勉励的功夫。
“交了画回来,皇叔肯定会提出让你办喜事。我们先将这婚仪行了,我再去筹备开张的事。”
阿姀想了好几天,想要顺利地做自己的事,就得先将那半吊子叔叔的疑心全都打消了。
虽说来时薛平是狐假虎威,半威胁半利诱地骗了衡沚的一纸婚书。可他是仰人鼻息活着的,若没有新帝将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