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何况人家是正经爵位在身的。
沈琢倒是又被愉悦到了,支颐问道,“哈哈哈,有几分傲气,不愧是朕的侄女。匪了些日子,也没磨平。”
一来,阿姀顺利地撇清了自己与衡沚的关系,二来新帝本就想借机敲打,如此拂了衡沚的面子,心中便好受了。
心中一好受,便不会再下死手。
沈琢此人,阿姀还是了解得透彻的。
从前沈琢欺辱她,她越是反抗,沈琢越是发狠。惨死于廷杖之下的侍女,便是最痛的教训。
为了保全余下的人,阿姀在他面前伏低做小,一旦沈琢辱骂便立刻装做受不了的样子开始掉眼泪。他觉得无趣,几下也便腻了。
久而久之,养得了说哭便哭的本事。能跟周嫂子做了哭丧的生计,也多亏这番磨练。
衡沚薄唇抿了抿,在新帝畅快的笑声中一言不发。
周遭看热闹般的目光或笑或讽,都砸在他身上。
阿姀余光也了一眼,他的肩背单薄了许多。
待安静下来,衡沚也换上一副满不在乎的笑,专心扮演起他的浪荡,“陛下君威凌然,公主玉姿,自得了陛下天辉。”顿了片刻,便有人在他抬手间递上酒盏来,“听闻公主将与游北和亲,臣于此,恭贺公主。”
酒盏高举于眉前,阿姀照着他的样子同举,两厢笑颜中自有针锋相对的意味。
崔夫人远远地看着,却觉得是齐眉的温情。
“侯爷客气。”
檀口轻启,灼烈的酒液也顺着饮入喉间。
衡沚垂手行至案前端坐,阿姀方觉得那酒呛得人头晕眼花,未愈的那点旧疴,也牵扯了出来,浑身酸痛无力。
挨过一轮又一轮的贺语,沈琢喝了一杯又一杯,竟然越来越起劲,命臣子也同衡沚般恭贺公主和亲之喜。
虽宴上人大多不齿,却也不想在新岁年节触了皇帝霉头,应着头皮向公主道出屈辱的祝词。
阿姀照单全收,真的如喜事临门般,喝酒都喝得尽兴。
好容易喝完一壶,才算是贺语都挨个说尽。
海平阁后有园林,冬日挂满晶莹的枯树丛中,羊肠小路,蜿蜒至一八角亭。
冷风吹过,靠着醒酒的阿姀瑟缩一下,体内酒液的灼烧与冷风相撞,冰火交融地难耐。
忽而肩头一暖,银灰色的大氅便落在了阿姀的肩头。
她惊异地回头,迎恩不会这么快来才对。
身后是清冽的松香,既陌生又觉得熟稔。
只这一眼,便差点撞进来人的怀里。
“喝晕了?”语气轻松,隐隐带着笑意。
阿姀低下头,看到了衡沚腰间熟悉的一个桃子扣饰。玉琢莹润,圆嘟嘟的,阿姀很是喜欢。
这曾是她日日戴着的佩饰,后来交给郑大做信物,郑大还给了云鲤,云鲤应是又交给了衡沚。
桃子可爱,悬在衡沚腰间,便说不出的旖旎。
她触手摸了摸,退后了一步。
“本宫可是要和亲的,早便定下了姻缘,小侯爷如此逾矩,岂非不知礼数?”阿姀一转念,不大痛快地道。
衡沚口上慢慢悠悠说着“知罪”,又更加逾矩地伸手替她拢了拢,好将她整个裹起来,一点风也钻不进去。
这是阿姀离开恪州后,今年冬猎,他在山中无所事事猎得的。
否则时时刻刻,都想得到去年她在时,草场手把手教她骑马的场景。
她伤了脚腕,坐在榻前捧了一把他亲手烤的栗子,一点不含糊地算计着,决计不让自己在他面前吃亏。
往来种种,竟也荏苒而去。
“殿下空手而去,未曾奉上佳礼,这便算是臣提前恭祝殿下生辰了。”衡沚躬身,与她完完全全行了个礼,绝口不再谈和亲。
阿姀不答,只是抬头看了看在茫茫一片白中,格外刺眼的日光。看得久了,眼前一片幻影重叠,再看不清衡沚的眉目。
君骑白马傍垂杨,我倚关外送行柳。
横亘在他们之间的,还有彼此都必须做的事。未知的状况太多,真到所有事都做完,怕是垂杨枯绿柳折。
那又是何年何月呢。
“如此,多谢召侯了。”眼前一片天旋地转,潮气模糊。
阿姀没再多留片刻,顺着小道快步离开了八角亭。
步履生风,而她裘衣加身,丝毫不觉得冷。
衡沚立在原地,目光追着她的背影。
直至艰涩地缓慢眨动一下,只一下,她便再无影无踪。
他在那里站了很久。
成婚的那天,也是如此雪霁初晴,身着嫁衣的阿姀与如今红妆秾丽,宫装加身的她,难以重合,却又在他私心之下重合。
良久,抬手抚了抚那柱身,似是她方才倚靠的温度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