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沈清和像是被气笑了,扯开嘴边的脸皮,扶着额轻轻按压,缓了会儿劲儿,他再度用刀子一般的目光刺向徐长富。
“你为了价值万两黄金的司雨神像寻人害死了自己的内弟,再寻医说内弟之妻怀有宋家之子,以此寻找理由用金身像买宅子。
你假意把钱交给应月儿,又提醒她务必要放在一处谁人都绝对不会寻到的地方。
你让她趁机敲诈你的岳丈,待事情平息,我们不再查你,你便以应月儿根本没怀孕为要挟,让她把所有的钱财都给你。
可她为什么会答应你呢,她卷了钱跑了便是。
是你说你手眼通天。
你会告诉你的岳丈是应月儿害怕生子于是偷偷流掉了孩子,以你的本事,编造这样的谎言确实足以让人信服。
而一旦宋老爷信了,应月儿便倒霉了,他必然会动用一切力量让应月儿给他宋家唯一的后人陪葬。
此时你再发发善心做个好人,拿些钱财安抚四里村的村长,你料定了他们不会为了区区一个女儿得罪你。
到时知道你秘密的人都死了,不义之财还藏到了个好地方,你每次谈完一桩生意都偷偷取出来些掺进入账里,即便空罚与我发现金身像是假的真相,也无从查起。
可你万万没想到,金身像会提前被发现,你一定很好奇为什么?
我来告诉你,因为假的金身像,同样用的是真金材质,它光亮如新,怎能不引人生疑。
而且,你的贵人,没有告诉你真的司雨神像身上藏着的秘密吧?
那是仙人庙空罚世代守护的秘密,秘密消失了,他怎么会发现不了,你竟还妄图瞒天过海,看似天衣无缝的谋划,只因为一步之差,便满盘皆输。
你知道你到底为什么会输吗,因为你的贵人,需要你被灭口,借我之手。”
沉寂,无尽的沉寂。
徐长富彻底的哑了嗓子,应月儿更是如巨石灭顶、天塌地陷,穿着平日里连厨房都不舍得穿进的衣裳瘫坐在雨后的泥地里。
跌在过世的夫婿坟前,和害死自己夫婿,还谋划着要害死自己的姐丈身边。
她愚蠢的彻底。
沈姝全然震惊着,震惊于沈清和话中所道出的真相、辱骂,以及近乎歇斯底里的嘲讽。
她一直以为沈清和绝对算不上个好官,甚至不算个好人。
他总是把案件往后一推再推,若非他聪慧绝顶,实难将许多案子破除。
可他方才那些话里,字字珠玑,句句泣血,没有指责,只有控诉,他站在百姓的角度,他成为百姓,在嘲讽这个视财如命、志人死绝的世道,他也嘲讽自己的无能为力。
虽然他只说了有关徐长富,沈姝却听出了很多,他无奈于国不国,却也解不了这江山局。
徐长富瘫直在原地,徒张着干涩枯蒿的嘴,像是一个真正的哑人,再也发不出任何音节。
任由一旁恨极怒极的应月儿用力捶打他的身体,他忽然失了力,摔倒在一双精巧美丽的绣鞋面前,蔚蓝的祥云和绛色的底纹,是宋锦偏爱的样式。
思来想去,徐长富发现自己唯一还算了解宋锦的地方只有这个,还是因为当年求娶之时,宋锦指定让他去寻一双这样的绣鞋来作聘。
顺着泥迹斑斑的衣摆向上看去,咸水沿着脸庞落下,模糊的人变得清晰,不知闻了谁的声匆匆赶来,想着为他增添几分底气的妻子用那样绝望冷冽的目光看着他。
从此相敬如宾的日子结束了,他的发妻离他而去。
孔方城的律法中没有斩首示众这一条,沈清和遣人抄了徐长富的万贯家财,将他的余账还清,剩下的钱财悉数交给宋锦,毕竟在这场荒诞的阴谋之中,她的丈夫杀害了她的胞弟,她何其无辜。
而空罚所谓藏着滔天秘密的司雨神像,早被分离成两箱碎金,藏于枉死者的木棺旁,与那枯骨一同腐朽了多日。
沈姝几人规劝他,历代所守基业一朝溃于人手,也是老祖宗的意愿在指示,往事无从弥补,只望他不要太过挂怀于心。
彼时空罚正紧阖双目,端身坐于蒲团之上,手中念珠滚滚而动,口中念念有词,也不知听进去了多少。
但徐长富再也无法苟且于世,许是因为数年心血,万千家业一朝归空,许是因为往日人们的敬畏恐惧尽成唾弃,许是因为妻离家破。
总归他再也无力支撑,于抄家三日后垂吊于林中野树,被过路农户相救,但却为时已晚,早已气断人亡。
一切仇恨怨憎,恩恩怨怨,终究同魂消人去一道弥散于人世间。
徐长富少时遭父母厌弃,被抛于荒野,为乞人所拾,后随其颠沛流离沿街乞食,虽常遭打骂,但仍可得活。
后来乞人得罪地痞,被生生打死,他再度孤身流离。
幸遇贵人,教他发家致富,腰缠万贯之财。
贵人予他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