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触不多,但扶缇总有种莫名的直觉,这人…似乎并不怎么喜欢麻烦。
就比如现在,温峤和贺子慕在前面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小厮套着话,他却偏偏落后半步,独自走在后面,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
许是扶缇的目光太过明显,裴渡不由得偏过头望向她,唇角含笑,却并不迫人,仿佛只是单纯的疑问:“阿缇姑娘这般瞧着我,可是觉得有何不妥?”
猝不及防地和他视线相撞,扶缇轻咳一声,十分“淡定”地摇了摇头,笑道:“……没有。”
裴渡微微颔首,很快便移开了视线。
见他没有要追问的意思,扶缇这才略松了口气。
……不对啊,自己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干嘛这么心虚?
在小厮的带领下,一行人很快来到了正堂。
“各位仙长先入正厅稍等片刻,我家老爷马上就到。”还未走近,一个年近四十的男人便迎了上来,看他的装扮,大约是李府的管家。
正堂的布局一如整个府邸的风格,简约别致,整体透出一股儒雅之气。扶缇粗略打量了一眼,心想这前任县令果然如传闻所说,颇具文人风骨,也不知道,是如何教出那样一个不学无术的儿子。
就在扶缇神游之际,一旁的丫鬟已经将茶水瓜果依次呈递至众人落座的席位。裴渡毕竟身为大师兄,不能一直落在末尾,因此这次和温峤一左一右坐在了最前面。贺子慕一如往常的跟着温峤,故而扶缇也只好选择与裴渡同侧。
侍女将茶水递给扶缇,她伸手接过,朝她道了声谢,倒是惹的那小侍女一愣,半晌才怯懦地回了句不用谢。
众人没等多久,门口便传来一阵脚步声。
来者正是李生年,素白的衣衫套在他身上,肥大的就像木头架子生生被人裹了一层衣服,空荡荡的,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他的头发也用同色发带束起,脸上透着几分难掩的憔悴,眼底更是青灰一片,整个人看起来如同槁木死灰一般。
他抬脚迈入正厅,落座在主位上,视线扫过众人,眼睛里总算多了几分活人气:“诸位仙长远道而来辛苦了。”
裴渡直起身,垂手一礼:“李老爷客气了,那日收到杜县令求助后,我们便立即动身下了山。按计划本应昨日抵达,不料路上遇到些意外,这才迟了一日。不知可否您让我们先去喜堂探查一番?”
此话说的甚是巧妙,既交待了原因,又表现出他们对此事的重视。
然而,座上之人却没有如裴渡所愿,他端起茶杯先是喝了一口,而后才缓缓开口:“无妨,诸位远道而来,想必已是舟车劳顿,不如先做一番休整,明日再行探查也不迟。”
温峤闻言眉尖微蹙,忍不住开口:“距离案发已过去好几日,眼下还是先探查一番比较稳妥,以免丢失重要线索。”
李生年依旧没有松口,枯槁的脸上浮起一抹笑,大概是想安抚他们,只是那模样怎么看都只会让人觉得十分古怪。
“此事不急,我已命人将喜堂封锁,仙长只管放心便是。”
“可……”温峤正要再说些什么,一个小厮却匆匆忙忙从外面跑了进来。
只见他神色焦急地伏在李生年耳畔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李生年几乎是立即起身站了起来,朝四人拱了拱手:“诸位,贱内旧疾复发,在下先失陪一下。”
而后他又转过头,对侯在一旁的管家吩咐道:“先带各位仙长去东厢房休息,务必要招待好。”
说完,也不等众人反应,便匆匆带着小厮离开了前厅。
裴渡盯着他离去的背影瞧了许久,直到管家喊了好几声仙长,他才回过神。
“……抱歉,方才一时失神。您说什么?”他微微一笑,嗓音温润亲和,带着几分歉意,任谁听了,也只会觉得他此刻说的是真话。
管家自然也不例外,活了这么多年,纵然身负管家一职,但说白了也不过是个看人眼色的下人,何时这般被人这般礼貌对待过?更何况还是一位恍若天人的仙长。
他当即躬身行了一礼,语气还带着些受宠若惊:“仙长言重了,小人方才是想问您要不要先去东厢房休憩片刻,等我家老爷忙完再行商议。”
裴渡颔首一笑,“有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