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说开,便没必要将冒然之举再显出来。
身后似乎传来苏淮一声低笑。
回自己屋中显然是欲盖弥彰,我径直踏入内殿,正听到阿姐讶异,“此刻?今日倒来的早。”
方虞将苏淮的理由解释给她听,听到动静,两人齐齐看来。
“阿枳,今日起得也很早。”阿姐笑了。
我强自稳住,心想阿姐该看不出自己脸上略带僵硬的笑容。
“是啊,遇到苏淮时,我还劝他来得早了,再等些时辰呢!”
方虞出去唤苏淮进来,我走到阿姐身边,听她揶揄:“我们阿枳难得早起,是该骄傲些。”
说话间,苏淮已进来,我退到方虞身旁,和她静静看着苏淮为阿姐诊脉。
半响之后,苏淮收了脉诊,环视了圈周围。
阿姐愣怔,而后向方虞使眼色,让她借口将留着的小宫女带出内殿。
“你有话要说——”阿姐微笑着看他,先承认,“我似乎知道你要问什么。”
苏淮垂眸收拾药箱,站在离床榻一段距离处,“你似乎比之前虚弱许多,是我之前误诊吗?还是……其他原因?”
阿姐笑眸看向我,猝不及防的对视间,我心虚的撇开眼,下一瞬便在心中捶胸顿足:表现的如此心虚,岂非不打自招?
辛苦我自己,方才强装面不改色。
“不如我先问你……”阿姐反问,定定看着苏淮,“今日我的脉象,你可会如实写进诊册中?”
苏淮愣然。
我并未同他说过阿姐服用药丸的意图,可他如此聪明,脱口而出:“所以,你是想隐瞒那之前的脉象?”
“那”这个词,自是指阿姐的堕胎,是我们三个心照不宣的隐语。
阿姐并未回答,苏淮意识到她仍在等问出的答案,眉蹙起来。
“我……”好半晌后,苏淮终于说,“兴许会。”
无端的,我想起清河读书之时,苏淮也是这样一板一眼。
“那便如实记罢,我的身体自此之后,日渐孱弱,也说的过去。”
苏淮应声。
他好像生气了,写完药方后,淡声说会拿给方虞,让她去御医所领药便是。
而后他规矩行礼,踏出长辉殿。
“阿姐,”我指了指苏淮的背影,如实说出自己的感受,“苏淮好像生气了。”
“嗯,”阿姐风轻云淡,想了想,道,“他这人朋友甚少,我算其中为数不多的一个,见我如此行事,气恼而已。”
阿姐说自己是苏淮朋友时的语气坦荡又自信,没由来让我羡慕。
苏淮和阿姐,似乎都是同样性子的人。
而我并不是。
我哀嚎:“阿姐阿姐,——那我算不算苏淮的朋友啊?为什么没有朋友对我那么关心呢?”
想起我被母亲关在柴房的昏暗日子里,曾经与我喝酒玩乐的诸多姐妹和兄弟,竟无一人意识到我已多日未出府,更不要说来府上拜访,看望我是死是活了。
阿姐摸我脑袋,惊诧道:“自然是啊,你未入宫前,我与苏淮也常聊到你,怎么,如今你两相处不好?”
我想到之前我误会苏淮喜欢阿姐,而表现出对他的生分。
无颜开口说此事,我搪塞过去:“也就遇到时会聊几句,但我觉得我两不算生死之交,今后我若陷入险境,他应该不会前来相救。”
阿姐说苏淮重视朋友,我想自己应当没资格进入到那为数不多的几个名额中。
“阿枳多想。”阿姐叹息一声。
正说着话,小宫女端来盛有红枣银耳羹的小瓷盏,因我爱吃甜食,所以阿姐吩咐小厨房,每每都加上我的一份。
“阿姐,以后药要吃,我会监督!”我咬住一颗红枣,想起之前阿姐吐药的事,严肃道。
说来,当时阿姐向我述说了太多事,也正是如此,因而遗忘了向我解释当日吐药的原因。
但我想,这大抵也是阿姐想激起帝王愧疚,推动向林将军施压的手段。
今日阿姐同意苏淮如实记录,又说日渐孱弱实属正常,看来又准备拿身体开玩笑。
阿姐点头了。
我咧嘴,心中大石落下,于是想起未完的话题。
“所以——”我歪头,心中十分好奇,“苏淮性子温和,朋友怎么会这般少呢?”
阿姐默默看我,我与她对视,长久的寂静后,她似乎耐心不再,忍不住叹息:
“阿枳,所以读书时,你真的耳目不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