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飘细小的说话声入耳,谢明秀迷迷瞪瞪睁眼,正好瞧见一丝暖光自半敞着的窗户漏了进来,兼着身下干燥软和的褥子,令她舒服地小叹一声。
正是这一声小叹,引来了屋子里其他人的注意。
“姑娘醒啦?”周妈妈满心满眼都是心疼,“如意快去拿些温水来,姑娘睡了这么久,想是早就渴了。”
一点温水过喉,如旱逢甘霖。
谢明秀哑声道:“我睡了很久?”
院中不知何时落了几只麻雀,叽叽喳喳叫个没完,如意才去闭了窗,听着谢明秀的话,转身回道:“姑娘这一睡足足睡了三日呢!可把我们吓坏啦!”
三日......
谢明秀抿住嘴,眉间陡然浮起几分焦躁,
“山洪退了吗?县里的百姓都如何?可有人伤着?父亲呢?父亲可还安好?”
如意乐了,正想调皮几句,却在周妈妈的瞪视下将玩闹的心思收了回去。
暗悄悄冲着谢明秀吐了吐舌,如意一本正经道:“老爷说啦,让姑娘好生在家里养着,县里的事情,自有老爷操心。”
纤手中的羹勺停在了原地。
因着谢明秀三日前淋了场大雨,又心神激荡下骤然晕厥,周妈妈特意为她熬了道补气血的小米粥,绵软稀烂,上头还洒了好些阿胶。
入口微甜,唇齿留香。
只是不知这一碗粥,价值几何?
思及此处,谢明秀霎时便没了胃口。
她才放下羹勺,那头周妈妈便关切着道:“姑娘怎么不多用些?是不合胃口吗?我再去弄些别的来?”
“妈妈的手艺无可挑剔,”谢明秀温柔一笑,“只是这会儿倒不觉得饿。”
眼瞧着周妈妈不赞同的模样,谢明秀又暗暗朝如意递了个眼神,后者心领神会,
“妈妈忙了一日,不如先去歇着?我来伺候姑娘用饭就是~”
“你?”
周妈妈很是怀疑。
并非是周妈妈不喜欢如意。
只是如意这丫头,从来便是个活泼好动的性子,姑娘又自小惯着她,纵了她一身娇憨模样。
她当真能伺候好姑娘?
狐疑的眼神来回打转,周妈妈说什么也不肯离开。
“妈妈且宽宽心。”谢明秀一笑,
“如意若伺候不好,我当第一个告诉妈妈,叫妈妈罚她长些记性。”
话虽如此说,但如意当真做事不得力要受些罚,只怕姑娘会第一个站出来护着如意吧?
姑娘不过说些好话来诓她。
周妈妈虽一直绷着脸,但到底拗不过谢明秀。
无奈应下后,她又将些好生伺候之类的话翻来覆去说了许久,才一步三回头地出去了。
胖胖的身影才消失在门口,如意便如释重负,“妈妈也太能唠叨了。”
谢明秀也略略松了口气,将手中瓷碗递给如意后,她又饮下一口温水。
一举一动间,皆显闺秀气度。
不知不觉间,如意竟又看痴了,谢明秀拿手在她跟前晃了几圈,她才回神,“姑娘有事要说?”
还是先前的问题。
三日前的雨夜里,谢明秀晕了过去,醒来便是今日,这期间发生了何事,她总要弄个清楚明白才是。
如意咽下口中糕点。
她最是了解自家姑娘的,姑娘心中想些什么,除她之外,再无旁人会清楚了,因此她只笑眯眯道:“姑娘别急,我慢慢讲给姑娘听。”
山洪来的猛烈,但好在应对妥当。
有了谢五四处奔走宣告,那夜里阳山几乎所有人都知晓了山洪即将来临,也几乎所有人都依言找了高处避险。
因此,除去一些实在救不出的鸡鸭,再有个别被伤着的,倒还真没有人因为这场灾难失去生命。
听了这话,先头一直屏着呼吸的谢明秀骤然大松一口气,
“天灾面前,能保住性命便是万幸。”调整了下坐姿,面上也带了笑,“那些伤者可有大碍吗?”
如意摇头,“老爷从临县请了个郎中来,郎中看过之后都说没什么大事。”瞧了瞧谢明秀的脸色,又装作不在意般叹道:“这阳山也着实太穷了点,找遍全县,竟也找不出一个郎中来。”
谢明秀面上的笑意淡去了。
那厢如意还在继续往下说。
山洪爆发的当夜,也就在谢明秀晕过去的当口,持续了半月的阴雨总算停了,第二日更是个久违的艳阳天。
趁着天气尚好,谢父带着全县仅剩的几个青壮人士四处奔波,救下了许多被困在原处动弹不得的百姓,此刻这些人都被安放在阳山的祠堂里头,一日三餐皆从谢家府上出。
无他,只因阳山的人虽说都没事,但各自的房屋经山洪一冲,散的散,垮的垮,几乎都不能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