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丝一点点往外冒。
后台过于吵闹,没人注意到她,她一开口说话,声音就被淹没了。
她本想找阿芒帮忙的,但阿芒几分钟前就回教室学习去了。
等她自己艰难地爬起来,想问问医务室的位置,左看右看,才看见了附近的一个熟悉身影,纪律委员。
她高一时唯一的好朋友。
现在已经不是了。
高一时,这女孩曾跟海芋讲过许多稀奇事,也倾诉过一大堆伤心事,然后表示,海芋从此就成为她最知心的朋友了。
天知道海芋多高兴,因为她喜欢听到“最”这个字。
可后来海芋不经意在对方的笔记本末页上看见,上面写了几十个朋友的名字,层层分类,什么类别都有:“最亲密的”、“陪伴最久的”、“最欣赏的”、“同样有说梦话习惯的”、“最想将来当她伴娘的”……
是的,这位朋友是个“社交达人”,对每个人都是那么好,也没有心眼,备受欢迎,可任何人都无法深入走进她心里。
跟这样的朋友相处,很打击人信心,海芋放弃了。
她只想成为“最重要的人”,不想当任何“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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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末的十一月,校园里的棕榈树仍然幽绿,衬着一栋栋墙面被粉刷成淡蓝色的楼。
“就在实验楼和办公楼中间,喏,过道尽头,下了台阶转到花园后面,那里单独设置了一个医务站,上面标注有医务室三个字。”
路人同学给海芋指了路。
说来离谱,海芋在东鹭中学待了两年多,一直不知道医务室在哪里。
她在实验楼与办公楼之间乱绕。
厚重的洋裙变成累赘,把她托得像一团蓝色的棉花,每走一步都得提着裙裾。
她怎么也看不到标注医务室的地方,也不知道是不是凌晨四点早起没睡够的原因,脑子糊糊的,越急越找不到。
胳膊肘磕伤的地方火辣辣地疼,太阳也刺眼,她感觉这一天也太不幸了,抬起另一只手肘挡着脸,开始小声呜呜咽咽地走。
四下里静悄悄的。
花园后的草地上,笼罩了朦朦胧胧的柔光。
阳光洒于一棵棵笔直的棕榈间,十几米高的大树顶端,羽状枝叶犹如茂盛毛发,叶柄极长,每一片叶柄都有几十斤重,微风中簌簌扫动。
树下传来一个平静的男声,带着点玩味笑意——
“这是哪家公主在悄悄掉眼泪?”
海芋一愣,呆呆地抬头。
她随着台阶往上看去,见斜前方站着一个熟悉人影。
男人倚靠在楼侧过道的蓝墙下,婆娑叶影摇晃在他的黑色西服上,指尖有一根烟燃到了尽头。
旁边都是大王椰树——棕榈科的一种,厦门有许多这类并不结椰子的观赏性热带植物,美观而养眼。
他站在棕榈树下,挺拔身形也像一棵清幽的棕榈。
女孩望着他,眼角还是红的,闪着一点晶莹。
精致妆容让她的脸蛋就像芭比娃娃一样,沾湿的睫毛仍根根分明。
一双黑瞳在阳光下如黑曜石。
蔚川灭了烟,蹲下,刚好平视台阶下的女孩。
片刻,他深邃的眼弯起一点点,上下打量道:“哦,是爱丽丝公主。哭成这样,哪位巫婆惹你了?”
听到这话,女孩的眼泪止住了。
海芋抬手抹了抹眼角,视线渐渐聚焦,看清他斜后方的“医务室”门牌。
她茫然道:“你怎么会来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