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叔回去吧,这里交给我便是。”安子睿从方全的手中接过车手,对他道了声谢,“还要辛苦方叔再拉一辆车去一趟花茶坊,把死者和其他物证也拉回衙门。”
等方全离开后,安子睿才小心地将板车手放在了地上,去关院门。
因着板车倾斜,许长恒也斜着身子在水瓮里半躺着,还好他们将水瓮绑得结实。
正在她觉得庆幸的时候,没想到水瓮突然一晃,猛地从板车上滚了下去。
她转眼间便被淹没在了污水中,随即,一番天旋地转后,她整个人已经从水瓮中滚落出来,摔在了地上。
刚关上院门的安子睿听到身后的动静,转身去看,借着廊下的灯光,他只见那水瓮已经从板车摔到了地上,流了一地的污水,而原本在里面的那个人一身污浊地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他吃了一惊,连忙跑了过去。
昏头转向的许长恒听到他的脚步声,一边猛地咳嗽,一边试图站起来,十分狼狈。
安子睿伸手,欲拉她起来,却见她已经坐了起来,两只手抱着胸前,在这炎炎夏日不停地哆嗦着:“我,我要沐浴……”
见她的神识还算清醒,安子睿放了心,歉疚道:“对不住,我没想到绳子竟然松了。”
她的头发黏在了脸上,挡了大半容颜,哆嗦着又重复了一句:“我要沐浴……”
“好,我这就去安排。”说着,安子睿站起了身,却不放心留她一个人在院子里,指着南厢房对她道,“那是我的房间,你先进去歇息片刻。”
直到安子睿出了院子,她才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确定四下无人后,才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准备去安子睿的房间。
但正在她已经向南转身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这是安宅,安川也住在这里,而且他的房间就在她身后的北厢房。
她的脚下不由一顿,若花茶坊里的那人就是安川,那他此时应该已经回来了吧,可是他要安子睿将自己带到此处的?若当真是他,他又为何要这么做?此时此刻,他会不会就躲在他的房间里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纵然方才她起身前已经确定这院子里的屋子都未曾亮灯,门也都关着,可是,如今盛夏,明明白白地有窗子开着,她背后的北厢房亦是如此。
想到安川极有可能就在他的房间里看着她如何狼狈不堪地从污水里爬起来,而且那双眼看极有可能还在,悄悄地又无声地,她的心里便是一寒。
她告诉自己,一定不能被他发现自己是因为先知道他的身份才愿意帮他的,否则,一切都会前功尽弃。
假装猛地打了个喷嚏,她踉跄着继续朝安子睿的房间走去。
推开门,借着廊下的灯光,她摸索着找到了放在桌子上的火折子,点上了蜡烛,然后强迫自己不去看对面开着的窗户,低头关上了门。
同样都是县衙的衙役,可其他人都住在一个房间住几个人的吏舍里,哪怕是皂班与壮班的班头也都没有独居一室的资格,但安川与安子睿不仅有个不亚于柳县令内院的独门独院,而且单是安子睿的屋子,就足以比两间吏舍还要大。
端着烛台,她细细地在四下看了看,确定里面无人后,终于松了一口气。
终于从花茶坊脱身了。
可是,随即,她便又想到了接下来的麻烦。
方才,她的嘴里鼻腔耳朵里都是污水,连眼睛都模糊了,一的确想洗干净自己,又担心自己湿了衣服后会被安子睿发现女儿身,所以才以她要沐浴为由让安子睿先行离开。
可若是他当真准备了水让自己沐浴该怎么办,倘若他不避开,难道自己还真的要在他面前脱衣裳吗?更何况,如今是炎炎夏日,这里的衙役大多喜欢在院子里直接用冷水冲洗身子,若是他也要自己这么做呢?
她突然有些怀疑,不知道这次兵行险着到底对还是不对。
无论如何,都不能在这里沐浴,哪怕安子睿主动避开,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这里毕竟是安川的地盘,太冒险了。
如此想着,她左右看了看,最后盯上了进门时一眼看见的那个桌子。
安子睿的动作还算迅速,当她刚将自己裹好时,他已经在外面敲门了。
这原本便是他的房间,可因她在里面,他竟还不忘敲门,如此教养,也难怪纵然他被优待,却还是在衙门里口碑不错。
她打开了门,还未抬头看他,便接连咳嗽了起来。
安子睿并未躲开,反而关心地问:“你可还好?”
余光瞥见了他身后一个放在院子里的大水桶,她知道自己担心的事终是发生了,毕竟他回来得这么快,自然是没有去找热水的,便无力地摇头道:“不好,我可能得了风寒……”
“风寒?”安子睿很诧异,“虽说你在水里泡着,可如今天气炎热,怎会得风寒?”
这话说得忒没道理,她忍不住